但陳溺有點失望。
因爲許塵深沒什麼表情,也有可能是他隱藏情緒隱藏地太到位,她看不出來。
反正,他沒什麼反應。
看了幾眼,又低下頭繼續喝粥。
她將手機收回來,說實話自己還沒看過,就只是聽喬爾提了幾次。
陳溺一頁頁看下來,帖子衆多,題目簡單扼要,有個標題是“跪求許教授生活照”。
她點開,裏面123L都是“同求”,第4L直接問“有償否?”
不過樓主沒回話,倒是接下來的幾個樓層回覆了他,直接開始報價。
陳溺將視線從手機屏幕轉移到他臉上,猶豫着現在是不是可以先拍幾張照,等生活不景氣的時候拿出來賣。
賣頓飯錢,應該不成問題。
許塵深自然不知道她這些算盤,只是半晌沒聽到她說話,覺得氣氛又壓抑許多。
其實今天叫她過來,就是控制不住私心。
想見見她。
……
許塵深喝下最後一口,胃裏溫熱,疼痛緩解很多了,他扯過紙盒,抽出兩張紙,簡單擦拭了,淡淡地說:“你讓她自己寫張請假條,交給我簽字,也可以。”
陳溺眼前一亮,沒想到他突然鬆口,放下手機急忙應他:“行行行。”
只要不通過學院領導,就沒太大問題了。
她在興頭上,眼尖,看見他碗底空了,沒等許塵深反應,便起身接過,主動拿去廚房裏清洗。
許塵深愣了幾秒,直到廚房裏傳來水流聲,擡頭纔看見她在裏頭歡快地忙活着。
他緊了緊手指。
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總能哄的她開心。他一點都不喜歡,別人的事能分散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天進教室的時候就看見她了,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似乎是怕被他發現,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一直低着頭,還用手擋着。
許塵深教過的學生並不少,其中不乏有經常逃課的。他知道陳溺有個朋友叫喬爾,就常幫人代課。
再看她那樣就能猜到,她多半也是來代課的。
所以他纔會叫了第一節課就主動請纓的科代表上來點名。
……
陳溺從廚房出來,沒看見他人。
走了幾步拐彎到臥室,行李箱還大敞着躺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他讓她幫忙找的筆記本,便又折回客廳。
剛打開櫃子蹲下,身後就傳來聲音。
“不用找了,我已經放進去了。”
她回頭,許塵深似乎剛洗了臉,臉上有溼漉漉的水汽,仔細看,眉眼有些疲憊。
她起身,頓了會問:“好些了嗎?”
他點點頭,神情淡淡地說:“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
陳溺下了車,先給喬爾打了電話,簡單說明了情況,讓她放心。
喬爾在那頭笑:“我一點都不擔心啊。”
“……爲什麼?”她還一直緊張她的工作。
“這不廢話,三十六計裏頭最毒的我們都有,還怕什麼?”
喬爾語氣裏是掩藏不住的歡快。
陳溺反應了幾秒,明白過來後“哦”了聲,掐斷她電話。
她靜下心想今天的事。
不知道許塵深會怎麼想。
但作爲一個幾天前才明確表明了態度的人,說的那麼慷慨壯志,今天就在他家裏,給他熬粥洗碗,幫他收拾行李,臨下車前還忍不住勸他吃藥……
陳溺覺得猶如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臉疼的厲害。
怎麼想都尷尬,教師公寓樓下有小賣部,她走進去打開冰櫃,拿了瓶凍過的礦泉水。
店家是個上了年紀的婆婆,說話時自帶語重心長的腔調:“天氣轉涼了,小姑娘別喝太冷的,小心身體扛不住。”
陳溺說沒事,從包裏掏出錢給她,現在得喝點冷的,讓自己冷靜冷靜,遇事別衝動。
更何況,前幾年冬天她也喫過幾次冰激凌,身子骨倒一直很好,沒生過什麼病。
這邊許塵深上了飛機,就一直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胃裏仍有些不舒服,眉始終蹙着,閉上眼卻又想到陳溺方纔下車後,突然掉頭回來勸他喝藥。
眼睛裏有呼之欲出的擔心。他輕輕勾脣,眉間微微放鬆下來。
過了一會,空姐走過來,看他臉色不大好,問了句先生是不是不舒服,他搖了搖頭。
只麻煩她倒杯熱水。
空姐點點頭走開,不一會兒就端着熱水過來。
許塵深喝了幾口,往後靠,又閉上眼。
晚上的飛機,很安靜,沒人說話。
所以他腦子裏,全是陳溺說話的聲音。
“以前我連粥都不會做呢。”
“那時候剛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課是很嚴肅啦,但平時不這樣,平時待我挺溫和的,舅母也是,他們什麼都不讓我做,就讓我好好學習。”
“……”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那時候他在醫院上班,還不是副教授,她才高三。
他以前也在Z大讀書,選修過王教授的課,算是認識,所以當他找他幫忙的時候,他並沒有拒絕。
說來也算巧,他是回學校取文件的時候碰見的王教授,兩個人隨便聊了幾句,教授就說起他在學校裏的優秀成績,年年得A等獎學金。
順口就問,自己有個侄女英語不好,快高考了,能不能幫她補習幾個月。
他當然不好直接拒絕,便說可以試試。
那個週末,王教授就將她帶到他家裏來。
她還穿着校服,扎着馬尾辮,等王教授介紹以後,乖乖說了句老師好。
笑起來眼眸彎彎。
他垂眸看,儼然還是個小女孩。
……
飛機忽然顛簸了一下,遇到氣流了。
許塵深睜開眼。看向窗外,天色全暗下來,像黑色的窟窿。
這一動靜不小,驚住了一些人,有說話聲不斷傳來,還有空姐低聲的寬慰。
他端起水杯,一口喝盡。
***
下飛機的時候將近十點,他提前訂好了酒店,打了車直接過去。
然後是登記,領房卡,等到了房間,所有東西收拾好了,才靠坐在牀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