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無心法師 >第202章 兩相思
    白琉璃似乎是懶得理他,一轉身穿牆而出,溜了個無影無蹤。

    無心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大聲問了一句:“這怪我嗎?你忍心讓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和我混一輩子?你忍心我還不忍心!”

    白牆上隱隱浮現出了一雙藍眼睛,是白琉璃在對他怒目而視:“爲什麼不忍心?你又不是沒找過女人!”

    無心彎腰去解鞋帶,感覺自己和白琉璃說不通。而白琉璃從牆壁中伸出了腦袋,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你對桃桃到底是特別喜歡,還是特別不喜歡?”

    無心脫了鞋,然後擡頭對着對面的單人牀怔了一瞬。蘇桃白天總愛在那張牀上躺躺坐坐,她是個安靜性子,一條手帕也夠她擺弄個小半天,玩都玩得沒氣魄。現在牀空了,只擺着一隻書包皮一隻揹包皮,曾經是他和蘇桃的全部財產。

    無心不看了,擡腿上牀往下躺。白琉璃是真迷惑,所以從牆壁中探出了上半身,不依不饒的追問:“你爲什麼不喜歡她?”

    無心翻身背對了他,閉上眼睛輕聲答道:“白琉璃,別吵了。你讓我睡一會兒,我快累死了。”

    無心睡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他搬了家,隨着老田派來的警衛員離開了旅社。

    在哈爾濱工業大學附近的一幢老樓裏,無心得到了一套空屋子。警衛員傳達了老田的意思,說是他可以在這裏隨便住。

    無心道了謝,又問警衛員:“桃——蘇平平今天哭了多久?”

    警衛員答道:“她進了軍營之後就不哭了。”

    無心又問:“是她讓田叔叔給我找的房子嗎?”

    警衛員一點頭:“是。”

    無心不再問了,等到警衛員離開,他巡視了自己的新領地——一共是裏外兩間屋子,先前的主人應該是個不俗的人物,因爲僅存的幾樣傢俱都是精緻東西。裏屋是抄家沒抄乾淨的模樣,牆角堆着一座亂七八糟的書山,按照當今的標準來看,全是毒草,而且還是外國毒草,書頁上印着的都是外國字。照理來講,毒草應該早被付之一炬,之所以留存至今,也許只是因爲小將們革命革得虎頭蛇尾,把它忘了。

    寒風吹透夜色,颳得樓外牆壁上的大字報嘩嘩作響。樓內樓外沒有人聲,無心出門走了一圈,沒看到幾戶人家亮着燈。老樓被大字報糊成了白色,他一張接一張的慢慢讀,得知此樓曾經住滿了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如今權威和權威的家人哪裏去了?他想不出。

    無心不餓。回到二樓房內,他鎖嚴了門,然後抱着膝蓋坐在了角落裏。不知道桃桃晚上喫的是什麼,他默默的想,也不知道軍營裏發的被褥夠不夠厚。小丫頭們厲害起來可是了不得的,他真怕蘇桃會受欺負。

    在無心胡思亂想的同時,蘇桃已經鑽進了宿舍牀上的冷被窩。一間宿舍裏面睡着六名小女兵,除了她之外,其餘五人都是戴着大紅花乘火車來的。六個人從上午開始相處,此刻到了夜晚,蘇桃還認不清她們誰是誰。

    認不清,也懶得認,愛是誰是誰,和她沒有關係。仰面朝天的躺在上鋪,她只感覺四野茫茫,自己是躺在了無邊無垠的荒原上。她想無心,想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痛,早上把眼淚哭盡了,於是她現在痛得乾巴巴。忽然擡手摸了摸臉,她彷彿剛剛徹底清醒,記起了無心曾把嘴脣貼上自己的面頰。

    在宿舍裏低而興奮的竊竊私語聲中,她自顧自的回首往昔,想起來的全是美事。悄悄的向旁邊挪了挪,她想象着無心還在身邊,自己給他留出了一人多寬的地方。

    似乎只是一閉眼的工夫,一夜就過去了。翌日凌晨天還沒亮,一宿舍的小姑娘已然全被班長喚醒。鬆軟的新棉被被拖到了地上,她們開始了今天的第一課:和班長學習疊被。

    棉被帶着女孩子們的體溫,東一條西一條的擺了一地——牀太小,非得在地上才能鋪開。有人端着一盆冷水回來了,在班長的命令下,六個小姑娘一起撩水往棉被上灑,因爲棉被只有潮了重了,才能疊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塊。

    蘇桃知道自己動作慢,所以一刻不停,忙忙碌碌細細緻致,力求不領先也不落後。一個小姑娘一邊疊被一邊起了疑問:“班長,晚上被子能幹嗎?不幹的話,怎麼蓋呀?”

    話音落下,她捱了班長一頓臭罵。至於問題本身,則是沒有得到答覆。一天的軍事訓練過後,六個小女兵東倒西歪的回了宿舍。棉被果然還是潮溼不堪的,不蓋被比蓋被更舒服。蘇桃已經學得很能對付,在軍營裏對付着喫對付着穿,對付着訓練對付着睡覺,一顆心不是飄在過去就是飄在將來,唯獨不看當下。

    新兵訓練進行了一個禮拜之後,開始有人捱揍。蘇桃是田首長親自送到軍營裏的,連隊的幹部心裏有數,所以和旁人相比,蘇桃還算是受了優待。穿着解放鞋站在初冬的大操場上,她一邊隨着號令踢腿練習正步,一邊望着天邊的太陽出神。下午了,無心一定正在東方紅百貨商店門口遊逛。東方紅百貨商店本名叫做秋林公司,坐落在一處很繁華的十字路口。商店門口總有買冰棍的小推車,自從決定參軍之後,她時常會對着無心耍小脾氣,一耍脾氣無心就給她買奶油雪糕。她喫得太慢了,一根雪糕夠她從大街舔回旅社。

    蘇桃心裏一想無心,就感覺訓練的時光也不算太難熬,凍僵了的雙腳狠狠跺在地上,也不是疼得不能忍受。前方起了一聲脆響,是班長用皮帶的銅頭抽打了一名女兵的小腿。蘇桃心裏一驚,立刻昂首挺胸擡高了腿。好漢不喫眼前虧,她犯不上自己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