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怔了一瞬，在少女明豔的雙眸笑着望過來時，薄薄的眼皮耷拉下，指尖上剝殼的動作頗有些慌亂。
蘇納若有所思盯着他額前垂下的鴉發，又移到那面具下平靜淡漠的眉眼。
她已經發現了，他總愛偷偷瞧她。
莫非正是擔心自己眼睛瞳色不好看，怕嚇到她？
蘇納抿了口茶水，下意識道：“有何關係，我倒覺得你的眼睛很好看。”
用膳過半，這句話顯得前言不搭後語，僅是隨口評價了一句。
裴臨卻不由自主去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感覺每一個字都像敲打在內心深處。
玩歸玩，蘇納沒忘記打聽當鋪，把自己身上戴着的繁瑣首飾都換成銀錢，只留下腕間一隻羊脂白玉鐲。
她原本的宮裏還有許多父皇賞賜的名貴珠寶，某些不起眼的裝飾甚至是前朝珍品。
可惜出行條件不允許她帶上私庫。
少女有些惋惜地輕嘆一口氣，隨即將兌換來的錢袋子交給裴臨收好，自己身上只留了零花錢。
她怕自己看什麼都稀奇，一不小心就把錢花光了。
兩人最後還是在天黑前選了一處宅子，多是交給裴臨處理，因爲蘇納實在不想四處跑腿收集消息，後續還要與宅務溝通。
思來想去幹脆藉此機會鍛鍊一下裴臨，讓他早點習慣生活在人羣間的日子。
蘇納如此心安理得地進入宅子。
天色黑得很快。
蘇納選的兩間房已經基本收拾好了，隔天正好能趕上集日增添家用。
屋子內部佈置簡潔，已經比大多百姓家的面積寬闊得多，還空有後院。
裴臨推開門，停在門口看着。
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愣在外面吹冷風做甚？還不趕緊進來。”屋內少女聽到動靜，幾秒後不耐地出聲。
裴臨默默關上房門，走上前把食盒放在桌案上。
“公主。”私底下他還是更習慣如此稱呼。
他站在她面前，渾身上下單調的純黑已經浸透微微涼意，輪廓分明的眉眼晦澀不明，低問：
“屬下冒昧，敢問公主能適應麼？”
少年挺直地立在那保持距離，目光輕輕落在那雙白玉般的小手上。
蘇納動動眉，自顧自把東西擺好，語氣平淡：“不然呢？眼下本來也沒資格挑三揀四，這點自知我還是有的。”
她倒是驚奇這呆木頭居然會主動問問題了。
少年再次沉默，神色寧和淡漠。只見他微一頷首，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後背過身要撤離。
“我隔壁騰了間屋子，你晚上就在那休息，切莫離我太遠，出門也要跟我說一聲。”蘇納悉心叮囑。
“遵命。”少年漂亮的身段潛入黑暗裏，視線悄然掃過她。
他下意識這樣做，偏生被裏面的人察覺。
蘇納整理上榻，拍了拍被子邊角隨口道：“想看便看吧，如此偷偷摸摸做甚？我又不會生氣。”
裴臨竟略微狼狽的亂了腳步，抿了抿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少女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臉皮很厚地繼續說下去：
“難道不是嗎？你這一路都看我多少回了，我知道自己生得貌美，所以才如此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