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煙霧繚繞，車馬粼粼，處處人聲鼎沸。
蘇納把裴臨拉到人少的地方，與他面對面隔着半步距離，仰起小臉表情期待。
“小姐有何指意？”裴臨喉結滾動，眼睛一時不知該往何處看。
蘇納眨了眨眼，理所當然道：“把面具摘了啊，哪家侍從出門帶面具的？你這樣就更可疑了。”
裴臨頂不住她眼巴巴的樣子，不由向後退了一步，背後撞到圍牆。
“小姐，這不可。”
少年極力保持鎮定，不穩的聲線卻出賣了他。
“爲何不可？”蘇納笑容放大，徑直跟上他後撤的腳步，從容道：
“你如今不再是暗衛。若是引人關注，我還要被抓回去，這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裴臨怔然，脣瓣微動：“不是。”
蘇納笑眯眯：“那便把面具摘了罷。”
對方被她逼到牆角，身側的手握住刀鞘，濃密睫毛簌簌兩下，暗紋面具下的精緻線條緊繃着。
“莫非是相貌不好看？”
蘇納打量着他喃喃自語，難得有了耐心，隨口安慰：“我又不嫌棄你，怕什麼。”
“不是……”
裴臨面無表情抿了下脣，像是努力剋制無措的情緒，一動不動地僵立着，低道：“屬下的面具不能隨便摘，還望小姐三思。”
“哪隨便了？這可是攸關我性命的大事。”
少女乜他一眼，不滿道：“只是摘個面具，又沒讓你當街脫衣裳。看了又如何？大不了我對你負責就是了。”
說出這話她是一點也不害羞。
此刻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他的心情，僞裝的平靜破裂，裴臨努力斟酌措辭：“屬下常年隱匿黑暗陰影處，實在不適受人關注。”
特別是對外界事物都格外敏感，向來都是他在暗中觀察別人。
而暴露在陽光之下還要大庭廣衆讓人窺見真實容貌的行爲，與暗衛素來的習慣截然不同。
這讓他感到危險和不安。
少女安靜下來，盯着他看了好幾秒。周圍的氣氛也沉寂下去。
裴臨以爲她會生氣，於是只能默默低下眸，握緊手指。
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急促跳動，每一擊都震到胸膛，讓他不知所措。
“罷了罷了！”
少女含糊的話到嘴邊，煩躁地撓了撓頭，來回踱步，小聲地嘟囔一聲：
“我不是不講道理之人。那便暫時不摘罷，只是我耐心有限，伱自己想辦法快點適應！”
她似乎爲此彆扭，冷哼一聲離他遠遠的。
“不然還沒玩夠呢，到時又得換個地方落腳了。”
最後一句說得更是小聲。少年逖聽遐視，遲鈍地愣在原處，有些詫異地擡眸望着她轉身。
原本緊繃的臉頰不易察覺地放鬆下來，嘴角微微上翹。
這是六公主第一次出遠門，隨意徜徉在街道上對什麼玩意都新奇。
“裴臨，你看這個小糖人！”少女舉起手裏的木棍，上面雕着惟妙惟肖的人物形象。
她站在人羣之中，絲毫不介意周圍的擁擠，哼道：“趕緊過來結賬，我先替你嚐嚐好不好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