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喆看着那不計其數的怪蛇石雕,打斷接着說道:
“恐怕,就在這地宮下面。”
可心雖然也憂心忡忡,但也還是保留着一絲僥倖心態。
咂了咂嘴,憨聲說道:
“我覺得咱們樂觀一點。”
“既然那些乾屍,還有那隻怪鳥,畢竟都在上層的墓室裏頭。”
“我看,沒準這些蛇,也不在地宮裏。”
“咱們可能早就跟它擦肩而過,錯過去了。”
皮猴聽了這話,雖然信心並不足,卻還是接茬補充道:
“我覺得也是,咱們別自己嚇唬自己。”
“就算這蛇在地宮裏,也是周老拐他們先遭殃。”
“依我看,這地宮裏面這麼安靜。”
“沒有開槍的聲音,也沒有血腥味。”
“肯定沒事兒。”
大夥雖然都心知肚明,這是在給自己壯膽。
根本沒有人知道——
這些怪蛇究竟身處何處?
到底數量幾何?
但眼下,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腳並用,動作麻利。
順着垂雲梯,向着地宮深處繼續前進。
第五層地宮,終於……
大有不同!
四面牆壁上,掛滿了黑色的倒鉤狀燭臺。
黑臺紅燭,森然恐怖的氣氛,濃烈至極。
而且每一面牆上,都已經被零星點燃了幾隻。
雖不算燈火通明,卻也足以看清這第五層的地宮全貌。
正方形的地宮之中,垂雲梯四周的圓形空地以外。
環繞着一道,渾圓的旱渠溝壑。
根據目測,足有近兩米寬。
溝壑之中,盡是灰白色的骸骨。
橫七豎八,堆疊羅列着,不計其數。
顱骨,髕骨,肋骨,混雜交融。
其中,還夾雜着一些體積驚人的腿骨。
看起來,絕非人體的生理構造。
圓形的溝壑之上,分散排列着六架石板拱橋。
“這溝裏得多少人?”
可心一邊低頭,看着那皚皚白骨,一邊自言自語地噥咕道。
趙喆環視着周圍的屍骨和拱橋,緩緩開口說道:
“這裏面不僅有人,應該還有蝚蠕鐵騎的戰馬。”
“想不到,柔然的人殉之風,也會這麼嚴重。”
“這些應該都是墓主在世時的僕從,還有馬匹。”
“生前勤勤懇懇、當牛做馬。”
“死後,也要繼續爲他效忠。”
趙喆說着,用手電掃向那溝壑上的石板拱橋。繼續說道:
“這層地宮,其實就是一個大型的殉葬坑。”
“這殉葬的溝渠,其實是在仿照古時的護城河。”
“但這殉葬溝,和尋常的殉坑又有着天壤之別。”
“上面的六架石橋,代表的,正是六道輪迴。”
“目的,就是爲了引魂。”
這話一出,王晨曦卻面露疑惑,當即反問:
“引魂?”
“但如果通過這石橋,引殉葬的亡魂,度六道輪迴。”
“這些奴僕和戰馬,全都順利輪迴往生。”
“那還怎麼算得上是殉葬?”
趙喆看着王晨曦那困惑的神色,搖了搖頭。
繼續向下爬去,緊接着縱身一躍,落在地面上。
其餘人也紛紛緊隨其後,跳下了垂雲梯。
趙喆伸手,指向那石橋兩端,高聲開口說道:
“你們看這石橋兩端的浮雕。”
那石橋兩端的浮雕紋樣,很不對勁!
石橋兩端,與地面銜接的位置。
左右兩側,都精雕細琢,刻着一隻鳳凰模樣的神鳥。
雙翅大展,栩栩如生。
姿態與動作,都似在翱翔。
然而,奇怪的一點是——
石橋靠近垂雲梯一端的鳥首,與另一端的完全不同。
靠內一端的鳥首,紛紛極力低垂。
莫名給人一種壓抑、沉重之感。
纖長的脖頸,和尖利的鳥喙,呈現出一道怪異而彆扭的流線。
直指垂雲梯所在,通往下層地宮的洞口。
而靠近地宮外沿一端的鳥首,姿態卻自然得多。
高高昂起,流暢優美。
看起來,直叫人覺得十分舒適。
端詳着石橋上怪異的浮雕,大夥的表情,逐漸凝重。
皮猴一邊摸着自己的脖子,一邊低聲吐槽道:
“這裏邊一圈兒的鳥,是雕錯了,還是怎麼回事?”
“這脖子,比落枕了還嚴重。”
“看得我脖頸都不太舒服。”
趙喆看着皮猴不停揉捏脖頸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搖了搖頭,解釋道:
“這殉葬溝,梁橋的祕密,也就在這。”
“石橋引魂,但目的卻不是讓這些人馬的魂魄,往生輪迴。”
“而是要讓他們,永遠留在這地宮之中。”
“古人認爲,人死之後,需要經歷輪迴往生。”
“可如果沒有嚮導的話,魂魄就會渾渾噩噩,找不着北。”
“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只會打轉。”
“原本可以順利投胎,卻留在了中陰世界。”
“原本可以進入天堂,結果卻再次投生凡間。”
“原本可往生極樂,卻迷失於六道輪迴。”
“所以,在古墓之中,經常會雕刻一些神鳥的形象。”
“用來給亡魂,指引方向。”
趙喆說着,大步流星,走上了一架石橋。
站在石橋當中,繼續說道:
“這殉葬溝裏的魂魄,如果順着石橋向外......”
“按照兩隻昂首的神鳥指引,必然會直面四壁的紅燭。”
“出於本能的畏懼,自然會老老實實後退。”
說到這,趙喆順着石橋,緩緩往回踱步。
一邊走,一邊說道:
“這石橋,只有內外兩端。”
“既然外側行不通,這些魂魄唯一的出路,就只能向內。”
“但是,如果向這內側下橋。”
“順着這兩隻低垂的鳥首指引,他們只能順着垂雲梯,抵達地宮深處。”
“這樣一來,無論這些魂魄,奔波千年萬年。”
“最終的結局,也只能是陷入死循環,被困在這地宮之中。”
“要麼原地徘徊;要麼就繼續向下。”
“上行、脫出、往生......那是癡人說夢!”
趙喆一口氣解釋完,只見其餘人的神色,都稍顯複雜。
精妙絕倫的設計,巧奪天工的神鳥。
最終,都只是爲了將這些殉葬的魂魄,囚禁在地宮之中。
看似和善的指引,通向的,竟是一條死路。
人心的虛僞與可畏,讓趙喆他們不寒而慄。
就在大夥心底,都五味雜陳之時。
原本揉着脖子的皮猴,忽然壓着嗓子,驚呼一聲:
“橋底下......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