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第994章:你死後,你妻女……
    梳洗完畢,楊集大致瞭解了一下訪客的來意,便來偏殿會見了蕭瑑和王袞一行人;蕭瑑一一向楊集介紹了徐儀、釋智永、陸言之等僧侶名士,然後歉然拱手道:“大王公務繁忙,日裏萬機,爲兄等冒昧來訪,還望大王海涵。”

    蕭瑑乃是蕭巋第三子,已是四十出頭的年紀,長得俊秀無比,風度翩翩、儀度不凡,僅僅只是從氣度和五官來看,便讓人心生好感。

    “兄長客氣了,諸位請坐、請坐。”楊集稍作寒暄,笑着說道:“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兄長了,但不知兄長近來在忙些什麼?”

    “月前因家事去了一趟南郡江陵。”蕭瑑欠身作答。

    楊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口問道:“荊州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蕭瑑目光看向楊集,微笑道:“新鮮的事兒自然有,不過再大的事兒,也大不過陳氏謀反案,不知此事算不算?”

    “當然算。”兩人一引一帶,便進入了主題,楊集微笑向蕭瑑說道:“兄長,你們的來意,我已經聽郝瑗長史說了。你們關心則亂,我能理解。可是你們沒有必要做太多解讀。”

    見衆人看來,楊集繼續說道:“聖人並沒有想要將南方各大世家斬盡殺絕。他的意思就是所公佈的內容:除了誅陳氏全族、陳氏黨羽的惡首之外,接着便是流放黨羽所在支系、處罰一定的財物。”

    蕭瑑點了點頭,他的六弟蕭瑒其實也是這麼說的,然而蕭家和南方士族盡皆身在局中,他們兄弟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希望從楊集這裏得到一顆定心丸。

    他想了想,試探着問道:“大王,‘朝廷’是不是打算以陳氏謀反案爲由,整肅南方官場?”

    “難道不應該嗎?”楊集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湯,直言道:“無論是世居南方的士族、還是衣冠南渡的士族,都將南方視爲禁\/臠,天下都統一了這麼多年了。可是南方士族至今還不許朝廷插手、還在挾持民意與朝廷對抗。而朝廷任命的官員若不遵照南方士族的意志行事、不願當南方士族的傀儡,就會死於各種意外。”

    “所謂的意外,還不是南方士族搞出來的血案?所謂的土匪獠人,還不是南方士族養的狗?當朝廷討要說法之時,宰了擁有良田美宅的百姓、宰了擁有萬貫家財的商人充數,然後樂呵呵的把人家的財產分了個乾淨。”

    見蕭瑑意圖辯解,楊集揮了揮手,接着說道:“我不是說你,而是說你們所有人。我與世家門閥和貪官污吏鬥了這麼多年,我太熟悉你們了。”

    “你們自己說說,朝廷面對割地自立、養匪自重、目無法紀、屠殺良善的南方官場,應不應該整肅?現在有這麼一個大好良機,朝廷應不應該充分利用?”

    蕭瑑等人聞言,大是狼狽。

    沉默良久,蕭瑑才緩過勁來,他輕咳一聲,說道:“世家門閥家大業大,難免有害羣之馬,朝廷依律懲辦這些不法之輩,自然無可厚非。只是我有些想不通。”

    楊集問道:“兄長哪裏想不通?”

    “事情已經過了幾天時間,很多人都已經落入法網,相信各州各郡也已大有斬獲,可是朝廷爲何還遲遲沒有審判?而且‘朝廷’既然想要整肅南方官場,爲什麼沒有把那些害羣之馬也一起抓?”說着,蕭瑑向楊集拱手一禮:“愚兄怎麼也想不清楚,還請大王指點迷津。”

    “兄長還不明白麼?當朝廷決定讓李相主管、趙大理寺主審、長孫相和裴太學寺卿南下,此案實際上已經和聖人、已經和朝廷沒有關係了。”楊集擡頭看着蕭瑑,冷冷一笑道:“狼羣狩獵的時候,一般不會急着捕殺獵物,而是跟着獵物羣、時刻保持威懾勢態,一旦獵物羣自亂陣腳、一鬨而散,就會發出雷霆一擊。”

    “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幾大勢力這次採用的就是這種戰術。在這種威懾勢態之下,你們南方士族肯定自亂陣腳,肯定有人用出賣其他人的方法換取一線生機;而他們既能將你們逐個擊破、一一咬死,又能引出爲重犯說情的人。這一次,誰敢替重犯說情,誰就被捲入大案之中,說情之人如果是南方士族,必死無疑。”

    “而你們和那些重犯死囚有着或者這樣、或者那樣的關係,如果你們搞什麼聯名上書,死得更多、死得更慘。而聖人在沸沸揚揚的大勢之下,即便都救你們、即便想徇私枉法都難。所以兄長千萬不要犯這種傻事;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楊集真沒有誇大其詞。因爲政治鬥爭就是這麼殘酷,毫無人情可言,也沒有是非對錯之別,唯一的永恆的主題就是利益至上。

    在這樁大案中,他和楊廣不願南北雙方的仇恨進一步加深,所以只拿問南方士族各大世家的惡首和嫡系,然後推波助瀾,促使各大世家的旁支在爭權中自行衰弱,而不是大殺特殺。

    現在說這麼多,就是希望這些人別犯傻。其理和用心,與當天和向周紹基所說的內容一模一樣。然而蕭瑑和徐儀、釋智永、陸言之等人聽到最後,臉都白了,個個露出驚悚和惶恐之色。

    楊集是何等眼色?此時一看到他們這等模樣,頓時就樂了,他向蕭瑑說道:“如果兄長是發起人,亦或有兄長的名字,蕭氏子弟和門生故舊誤以爲是六兄的意思,肯定跟着一一署名;然後你們蕭氏派系一起慷慨赴義,一起人頭落地,真是痛快、真是壯哉!”

    “行了,行了!念在今天的情分上,我給你們在場每個人送幅上好的楠木棺材。不過我不喜歡與將死之人喫飯。兄長,你們走吧!你死後,你妻兒……”

    “沒那麼嚴重。”蕭瑑抹了一把冷汗,說道:“我們只有這個意向,沒有做。”

    楊集愣了一下,訕訕而笑:“是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蕭瑑嘆了口氣,肅容求教道:“大王以爲我們應當如何是好?”

    楊集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那些‘害羣之馬’犯的是謀反罪,你們南方士族有些犧牲在所難免,這也是你們蕭家要和各大世家達成的默契,若不然,你們這個團伙就一鬨而散了。與此同時你們也不要再掙扎了,否則的話,損失更多。”

    考慮到南方士族既被動又弱小,完全不是北方几大勢力的對手,於是楊集又補充道:“回去以後,兄長可以對各大家族的人說‘此案最後是我楊集把關,各大勢力的承諾沒有用,沒必要內訌、沒必要出賣大家’。”

    “多謝大王!”蕭瑑等人大喜過望。

    楊集這句平平無奇的話,算是解決南方士族最可怕的決裂和內訌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