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第536章:後知後覺後怕
    遷都之前,楊廣通過楊集,以官府的名義從獨孤敏手中買回了許多地段好的土地;楊廣想到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錢,而是國庫,索性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開出了遠高市價的價錢,使獨孤敏大賺一筆。

    買到了土地,楊廣又令讓工部、將作監修建許多大小不等、精緻不等的府邸,好讓他賞賜王公大臣。

    遷都之後,楊廣便將這座恢弘華麗的府邸賜予楊素,以作楊家“總部”。整座楚國公佔據勸善坊北曲一半,府內亭臺樓宇華美奢靡,只是比照獨孤敏自建的衛王府,卻是稍遜一籌。由於楊氏子弟、奴僕都是府前幫忙了,寬闊的府內顯得冷清。

    楊集、高熲給楊素靈位上香後,便在楊約、楊慎、楊玄感、楊玄縱四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前堂“貴客廳”。

    六人分主賓坐下不久,楊素遺孀楊鄭氏步入大廳,向楊集、高熲表示感謝,然後指揮的侍女將剛剛泡好的茶壺一一放在六人面前案几上;待到侍女離開,她昂然坐到空着的主位之上。

    不走了!

    雕花窗戶敞開,可見細密雨絲淅淅瀝瀝的打在窗外花樹的片子上,發出滴滴答答輕響,透出一股自然靈動韻律,非但沒有讓人感到心煩意燥,反而生出一種寧和靜謐的悠然。然而廳中氣氛在這雨水的淅瀝聲中,卻因爲楊鄭氏的存在,顯得比較尷尬和怪異……

    作爲大隋時期的世家大族,弘農楊氏上可追溯到西漢開國功臣楊喜,楊喜因斬殺項羽有功而被漢高祖賜封赤泉侯。到了東漢末年,以清廉著稱的東漢太尉楊秉,開始發力;楊秉兒子楊賜、孫子楊彪也是東漢太尉,在三代太尉的努力下,楊家正式步入頂級貴族行列,但是楊彪和楊修父子因忠心漢室而遭到猜忌、殺戮,於是楊氏沒落了下來。

    到了西晉時期,太傅楊駿與其弟楊珧、楊濟勢傾天下,時人有“三楊”之號,但是他們以外戚身份專權被誅三族;東晉時期,楊亮父子又因爲“晚過江,婚宦失類”而遭到排擠,成爲“以武幹取職”的傖荒武將,並最終被桓玄、宋武帝劉裕殺害;這便導致弘農楊氏在魏晉時期並未轉型爲類似五姓七宗的高門士族。

    直到隋太祖楊忠在北周時期歸籍弘農楊氏;直到楊堅代周建隋,並且大量任用諸如楊雄、楊達、楊尚希、楊異、楊文紀、楊文思、楊再思、楊素、楊約等等優秀族人,弘農楊氏因而大興,

    楊忠這一脈成了皇族,是劃分蛋糕的羣體,地位變得十分超然,未免引起其他高門士族不滿,並沒有過度摻合到天下高門的明爭暗鬥之中。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脈說是弘農楊氏也可、說不是也沒錯。

    既然這脈當起了劃分利益的裁判,那麼弘農楊氏也“不指望”他們了,於是視楊素爲首領,楊素雖不是族長,但誰都知道他是實際上的族長。

    弘農楊氏明處有楊素等人在朝堂上力爭,暗中又有皇族偏袒,使家族在實力上,首次蓋過五姓七宗裏的任何一宗,家風亦是非常好。

    然則這個楊鄭氏卻是一個奇葩,她生性性情剛烈、妒忌心強,又生於長於“以制夫爲婦德,以能妒爲女工”的時代,加上楊素長期征戰、長期在外爲官,一走就是幾月、幾年,留下楊鄭氏在家照料家少,故而是這一脈有大功臣;楊素感念其恩、對其相敬如賓,哪怕被她差點害死全家,也不曾做出休妻之事。

    對於她,楊素都害怕;更別說被她教育長大的楊約、楊慎以及楊玄感兄弟了。

    見她“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不識趣的賴着不走;楊家四人又是尷尬、又是爲難和無奈。

    良久,楊約終是打破沉默,輕咳一聲,向楊集和高熲客套道:“我記得大王說過一句至理名言,即是‘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對於此言,以前還不置可否。如今,卻是深切感受到了。”

    “自家兄辭世以後,諸多王公大臣除了報喪當天、出殯之日,其他時候皆是避而不出,只派家中子弟前來弔唁。也只有大王、高公不時前來弔孝。”

    “兄長言之不錯!”楊慎捧哏道:“這便是《東觀漢記·王霸傳》說的‘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始驗疾風知勁草。’”

    高熲沒有接話,將“主動權”交給了楊集;實際上,他也是奉命前來申飭楊家的,這是楊廣生怕楊集直來直去的談話風格,觸動楊家敏感神經,把事情辦砸了,便讓老謀深算的高熲前來把關。而且他先後派出兩名重臣前來,既是表示他對楊家的重視,也是表示他楊家各種騷操作的不滿,希望楊家人知道皇帝已經仁至義盡了,但願楊家識趣的見好就收,別再讓他爲難。

    楊集見他們歸咎於“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卻不知自己錯在何處,便看着楊約,淡淡的問道:“內史令可知這是爲何?”

    “都不是外人,還請大王明示!”楊約拱手道。

    楊集也沒有賣關子,說道:“自司徒辭世至今,洛陽民意沸騰,爲楊府大聲呼喝的‘百姓’比比皆是。更有人指責聖人,說他‘厚死人薄死人’。強烈要求楊府中的某個人來繼承相國、尚書令、左僕射、太子少師等職務。不明就裏的百姓受到這些風聲的影響,紛紛怒而鼓譟,使風聲充斥整個洛陽、並向四周擴散。不僅聖人捱罵,還有民變之勢。”

    停頓了一下,楊集又說道:“另外還有人說,貴府要把司徒的法事持續九九八十一天,如果消息爲真,那麼這等規則,已經遠遠超過了先帝、先皇后了。這又進一步坐實了貴府目無君上、目無法紀的事實。”

    楊家男人尚未說話,楊鄭氏兩條眉毛頓時豎起,拍着桌子、怒氣衝衝朝着楊集吼:“你簡直是胡說八道、嫁禍於人。”隨即又撒潑道:“我家一門忠良,爲大隋立下汗馬功勞,便是聖人到了這裏,也執禮甚恭,你是衛王又怎麼了?仗着自己是皇族就能嫁禍於人了?”

    楊集知道老太太是個不進油鹽的狠人,跟她計較是沒用的,也說不過她,自顧自的說道:“一旦事態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散佈流言者和聞聲鼓譟的百姓,或許沒事,可貴府上下不但是流言蜚語的受益者、又有目無君上的‘九九八十一天法事’佐證,勢力遭到朝廷慘烈打擊。”

    這番話,彷彿一隻大錘狠狠在腦門上捶了一下,楊鄭氏只覺得眼前一花,差點摔倒在寬大的主位之上,滿腔怒火也在這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有無邊的驚懼升起。

    她脾氣是不好,可不表示她傻。

    自古以來,民變都是天大的事情,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