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第415章:帝怒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時間慢慢進入大業元年深秋。重陽節方過,巍峨壯觀的大興宮,廊檐、宮燈還掛着絢麗的彩色絲帶,金燦燦的金菊隨處可見,處處都殘留着喧鬧的氛圍。

    傍晚時分,甘露殿夜色低垂,華燈初上、燈火輝煌,楊廣坐在一張案几之後,手持飽蘸硃砂紅墨的毛筆勾勾畫畫,凝神批閱一份份奏疏。

    太子楊昭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他在冬天長的肥肉,經過一個夏天的鍛鍊,以及風雨無阻的跑步,又少了不少。

    他的努力,楊廣看在眼裏,心中對胖兒子的韌勁十分欣賞,不僅讓兒子繼續兼任內史令之職,同時以自己當年的侍衛爲基礎,讓兒子組建新的東宮十率;東宮十率兩萬多名精兵、以及軍中將領,將是兒子日後在軍中的班底。

    楊昭不負父親所望,將這兩個職務幹得有聲有色。

    楊廣批閱完一份奏疏,硬朗的面容禁不住眉頭深鎖。自大隋立國以來,他和先帝可謂宵衣旰食、夙夜在公,可是這個天下也不知怎麼了,竟然災害不斷,不是北方大旱,就是淮水、黃河流域發大火。

    一場大水下來,動不動就淹沒幾個幾十個州,以至於災民遍地。

    幾天之前,雍州、幷州、幽州北部竟然在炎炎盛夏下起了暴雪、冰雹,導致農田裏的莊稼盡數被摧毀。不出意外的話,受災的地位今年將會絕收,朝廷不僅收不到賦稅,反而出錢出糧去賑濟災民

    消息傳到楊廣耳中,新都即將成帶來的喜悅之情,一下子就蕩然無存。

    楊廣將手中的奏疏扔至一旁,冷聲道:“幽州總管李子雄催促軍械和軍糧的奏疏,都送到我這裏來了,尚書省和議事堂是怎麼做事的?”

    自東/突厥和吐谷渾被楊集削弱、楊諒的叛亂被掃平以後,楊廣便將目光瞄向東北,致力於加強幽州的軍事力量。倒不是說他非要打東北方的哪個國家、部落;而是爲新都的安全考慮:

    關中大地由於人口爆漲等原因,產出糧食供不應求,先帝爲解決關中人衆地狹,就食於洛陽的窘境,於關中疏浚河道、廣修水利。而廣通渠的開通,也的確是使東糧和南糧源源不絕的運抵關中了,可是長途而來的糧食由於運輸成本巨大,所以糧價實則沒有下降;百姓之所以喫到低價的東糧和南糧,但那都是以朝廷的年年虧損爲代價的,長此以往,朝廷又如何喫得消?

    所以單純從糧食這一塊來說,就必須遷都,唯有如此,才能將不事生產的大量駐軍、官員,以及他們家眷引向交通便利、運輸線短的洛陽,以減輕朝廷的負擔。

    然而關中的經濟誠然無法自給,可它得崤函之固、據山川之險,進可攻、退可守。而這一點卻是洛陽無法具備的。

    晉朝八五之亂時,外族大軍打穿幷州,將兵鋒開到洛陽城下,天下震動,這也側面說明洛陽在防禦方面,有着先天上的劣勢。但是現在不管是從經濟、政治、軍事、治理天下等等角度上說,都要遷都洛陽方可。

    但是洛陽和北方的河北大地一馬平川,東北方向要是突然爆發戰爭,新都立刻就會受到影響。一旦河北軍隊應對不當,敵軍就能在黃河冰封的時期,直接騎馬過河,殺到洛陽。所以只有確保幽州這個十分關鍵的北大門萬無一失,河北、中原才能無憂。

    但是自北周至今,朝廷防禦的重點是正北和西北的突厥、吐谷渾,欠下幽州太多歷史債,與軍事有關的道路,以及各個要塞、城闕都要重新修繕、修建,軍隊也要好生整頓和佈局。

    “阿耶!李總管的奏疏比較重要,便抄了兩個副本,尚書省和議事堂各有一本,您看的是正本。”楊昭拱手道:“此刻,尚書省和議事堂都在商議此事。”

    楊廣神色稍霽,問道:“世明,你是怎麼考慮的?”

    楊昭明白父親是考驗自己,連忙說道:“阿耶,幽州軍情如火、刻不容緩,而且又發生了雪災,孩兒認爲先讓滕王叔在兗州和冀州、道王叔在青州籌齊一應軍糧軍械、賑災物資,只要朝廷命令下達,即可分別從陸路、海路北上。”

    “此乃老成之道,可!”楊廣點了點頭,又向楊昭說道:“今晚是誰在議事堂值守?”

    按照定製,皇城議事堂官署每晚都有一名相國值守,以便處理突發之事。

    楊昭說道:“是蕭相國,不過由於遷都在即,繁瑣之事極多,安德王也留下來了。”

    楊廣說道:“你就此事,與他們好生商量,聽聽他們的意見。”

    “孩兒告退!”楊昭躬身一禮,徐徐退出,剛到甘露殿門口時;楊廣目光掠過下一份奏疏時,忽然又說道:“你別去了,派個人將兩位喚來議事。”

    “喏!”楊昭退出大殿,吩咐一名內侍去皇城傳旨,而後,又回到殿內。

    楊廣沒有理他,認真的看着手中的奏疏,眼皮挑了挑,臉泛怒容,對冷聲道:“白天爲兵、晚間爲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好個大隋府兵吶!”

    這是兵部尚書蕭瑒的上的奏疏,由於遷都在即,牽涉太多人的利益,軍隊什麼的,都要重新部署,所以楊廣命令兵部官員前往各地軍府明查暗訪,好讓他對北方府兵有個詳細瞭解。

    然而蕭瑒這份總結一般的奏疏,令楊廣大爲震怒,他知道軍府十分黑暗;黑暗的‘功勞’又在於軍府的驃騎將軍、車騎將軍。

    而驃騎將軍、車騎將軍不是關隴貴族子弟,就是他們的門生、故吏、家將……正是因此,所以大隋府兵幾乎是被關隴貴族一手掌控,這也是關隴貴族最恐怖之處。

    先帝在世之日,便說軍隊是大隋重中之重,要想把軍權收歸國有,最好的辦法是自上而下的分化關隴貴族,只要他們窩裏鬥,便會使一些毒瘤暴露出來,而朝廷則可順應大勢一一割除,當他們鬥得差不多了,那麼軍事改革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只不過關隴貴族也不是傻子,所以務必慎重慎重再慎重,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只能一點點的割,而不是全盤動手。

    若是全盤動手,關隴貴族有可能合力反擊,這樣的後果,實非大隋所能承擔。

    父親的話,楊廣一直謹記在心,所以他在忍着,但想不到各地方官府無法無天、到了“白天爲兵、晚間爲匪”的地步。

    “欲整軍經武,首要拔除關隴貴族在軍中的腐肉,而關隴貴族又不可擅動……”想到這裏,楊廣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觀看這個觸目驚心的奏疏,默默的思忖道:“宇文述謀求復出,或許可以讓他巡查各地軍府、清理軍中昏庸無能之輩,若他真心爲國、割除軍中腐肉,甭說是官復原職,便是授予一相,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