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第291章:阿孩,你想多了
    大興城以中軸線朱雀大街爲界,劃分爲東西兩縣,一個東部的大興縣、一個是西邊的長安縣。兩縣縣令的官階堪比上州刺史,俸祿也很豐厚,但是京城的縣令絕對是天下最不好當的差事之一。

    一方面,京城兩縣的功曹、士曹、民曹、兵曹、法曹等職,素來是權貴子弟鍍金的職務,所以某些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吏,說不定是因父功受封的郡公、縣公、儀同三司……若是縣令沒有匹配的出身、爵位、威望,根本就鎮不住、派不動這個“小吏”。

    另外一方面,縣令和縣丞、縣尉、主簿在審理某個官二代和官三代時,其家長肯定是冠冕堂皇的說依法嚴懲,但如果你真的依法嚴懲了,轉眼之間,就會遇到各種刁難;如果沒有依法嚴懲吧,不遠處的皇帝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瀆職的下場,所以你不管怎麼辦,都是兩頭受氣、喫力不討好。

    有鑑於此,所以朝廷任命的歷代縣令都是國公、郡公之類的人物。而這一屆的大興縣令是陳懿國公竇榮定、萬安長公主次子竇慶。

    竇慶除了有竇氏和皇家的血統以外,還有一個永富郡公的爵位。正是得益於這三重身份,才使他鎮住了內外之‘敵’,坐穩了大興縣縣令之職。

    這段時間因爲武舉之故,每天都有大量武士涌入京城,而這些武士又對大興縣的平康坊南里慕名已久,故而全都集中在這邊。這些桀驁不馴的武士在地方上,都是橫行鄉里習慣了的人物,如今集中在平康坊,往往會因爲一個妓女、一個不屑眼神、食物上桌順序等等雞毛蒜皮小事,而大打出手。弄得主管這一塊的竇慶頭大如鬥、煩勝不煩。

    東市發生人命案的時候,竇慶正在審理一起打羣架的惡劣事件,而起因是一名武士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吐了一口痰,導致對方誤以爲他瞧不起人,上前就把吐痰者打了,接着是雙方的朋友加入進來,然後演變成地域之爭,最後一抓就抓了三百多個人。

    竇慶好不容易擺平了這起案件,才接到東市商戶報案,說是東市發生鬥毆,並且鬧出了人命,於是他立刻派人把兇手緝捕歸案。

    他本以爲又是喫飽飯撐得沒事幹的武士互毆,但一一細問,才知道被殺死的兩個人竟然是楊暕屬下,這一下子,便把竇慶給驚到了。

    作爲大興縣縣令,竇慶對於楊暕所做所爲知之甚詳,但那不是他能管的人物。尤其是兄長竇抗被緝捕入京、除名爲民之後,他對登基爲帝的表兄楊廣更是充滿了畏懼,現在就算借他十顆腦袋,也沒有去管楊廣兒子的膽量。

    竇慶知道做了缺德事的楊暕見不得光,也害怕見光,他一定會派人把人犯秦瓊帶走,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秦瓊滅口。但是他當大興縣令至今,每遇到一件案子,都要調查雙方的後臺背景,權衡利益得失以後纔會做出判決,所謂的秉公執法,只有在雙方後臺旗鼓相當、雙方都沒有後臺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現在遇害者的人雖然是豫章王的屬下,但殺人犯秦瓊明知對方的來歷還敢殺,可見秦瓊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若是他的後臺和背景也硬,那他就得好生權衡一番了。

    “卑職參見縣令!”縣丞屈突蓋快步走進後堂,向竇慶行了一禮。

    竇慶擺了擺手,迫不及待的問道:“問清楚了沒有?秦瓊是何來歷?”

    屈突蓋拱手作答:“卑職已經審問清楚了,人犯秦瓊乃是齊州歷城縣人,他的先祖分別當過北魏、東魏、北齊的官,而他的父親秦愛是北齊咸陽王斛律武都的錄事參軍,齊亡之後,秦愛告歸鄉里,至今依然健在。”

    “也就是說,秦瓊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子弟了?”竇慶急聲追問。

    屈突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秦瓊在京城又是什麼背景?”竇慶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若是如此,直接交給楊暕倒也無妨。

    屈突蓋是屈突通的弟弟,之所以當上大興縣縣丞,還是因爲兄長火燒高壁嶺之功。只不過他雖然通過關係當上了這個官,但爲人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十分厭惡竇慶看後臺背景來斷案的作風。一聽竇慶這麼問,便知道他又打算徇私枉法了,於是拱手道:“秦瓊是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的心腹愛將!他是因爲豫章王的惡奴強搶族弟秦崇的娘子,這才仗義相助。至於出手傷人,也是因爲陳智偉等惡奴拔刀在先。”

    竇慶聽得眉頭深鎖,他只記得屈突蓋說的“來護兒的心腹愛將”這一句,至於後者,完全就沒有放在心上。來護兒入朝以後,被楊廣冊封爲左驍衛大將軍、榮國公、光祿大夫,所受禮遇之隆,世所罕見。

    若是他把秦瓊交給豫章王,聖眷正隆的來護兒會不會發難?

    “縣令,現在怎麼辦?”屈突蓋見竇慶久久不語,忍不住問道。

    “還能怎麼辦?”竇慶嘆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等豫章王的人來了,就把秦瓊交出去,這件事就與我們無關了。”

    屈突蓋雖然料到竇慶會這麼說,但是當他把這話說出來時,仍然深感氣憤:“縣令,若是我們這麼做,豈不是是非不分、欺善怕惡?助長罪犯的……”

    “屈突縣丞!”竇慶揮手打斷了屈突蓋未盡之言,他黑着臉,不高興地拉長了聲調:“豫章王是我們惹得起的人嗎?我們把人犯交給他,即可平安無事,否則不僅官帽不保,便是小命也岌岌可危。”

    “秦瓊喝是迫不得已,但是他殺人是不爭的事實,依律當誅。卑職認爲我們可以依法來斷,這樣既能行使縣衙之權,也能維護律法威嚴,同時也是給了豫章王一個圓滿的交待,可謂是一舉多得。既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審判,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將人犯交出去?”

    屈突蓋不在意秦瓊是何來路、背景有多深,他在乎的是大隋律法、在乎的是公正。

    竇慶惡狠狠的瞪着屈突蓋,怒道:“我能不明白嗎?我也想這樣。可是一旦立案,卷宗就會上報刑部。”

    “那又如何?”屈突蓋冷冷的問道。

    “還能如何?自然是把豫章王強搶民女之事會捅出去了。到時候,這起事件就會成爲政敵攻擊豫章王的把柄。”竇慶氣急敗壞的說道:“這還是輕的,若是聖人覺得這起事件丟了皇家的臉,你覺得我們活得了嗎?”

    “縣令此言,卑職不敢苟同!”屈突蓋搖了搖頭,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卑職認爲我們把本分之事做好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完全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事情。縣令想宰相之所想、想聖人之所想,這也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屈突蓋正直嚴厲、不畏權貴、不徇私情,更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早就看不慣竇慶欺軟怕硬、欺善怕惡的作風,惱火之下,索性就把積壓多日的不滿一股腦的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