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位於永興坊東北部,當裴矩得知楊集車駕進了坊門,便帶領一家人和族中子弟出門等候。
“阿郎,衛王到了。”管家從遠處向大門奔來,遠遠就向裴矩大聲稟報。
衆人迎聲望去,只見二十名侍衛護衛一輛馬車駛來,不久便停在廣場中間,兩名裴府家丁連忙擡起一架下車梯放到車門前。
一名侍衛翻身下馬,上前扣門,車門頓時從裏打開了。楊集走下馬車,等到秋水和秋月將一身盛裝的蕭穎扶下,夫妻倆才並肩向臺階緩緩走去。
楊集身穿紫色袍子、頭戴紫金冠,顯得衣冠楚楚、俊美無雙;蕭穎身穿鵝黃色窄袖短襦、系一條水綠羅裙,髮髻上的玉步搖吊墜晶瑩璀璨,隨着走動輕輕晃動,令端莊嫺慧、嬌豔嫵媚增加了幾分靈秀氣質;兩人走一起,如若一副美好的畫卷。
裴矩和裴夫人帶着家人迎上,夫妻二人當先深施一禮:“歡迎衛王、王妃光臨寒舍。”
“晚輩夫婦失禮,讓裴公、裴夫人久等了!”楊集和蕭穎也還了一禮。
在行禮之餘,楊集也藉機打量了一下裴矩夫婦。裴矩的相貌氣度自不必說,裴夫人亦是出自名門望族,她雖然已到中年,卻一點都不顯老,反而有一種成熟優雅的風韻,夫妻二人站在一處、亦是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年輕之時,顯然也是一雙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賢伉儷的到來,是裴家無上的榮幸,別說沒有久等,就算是久等也值啊。”裴矩笑着說道,他見楊集夫妻只是身穿華貴的常服,而不是王袍,心知他們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到訪,這倒是與裴府舉辦的“家宴”吻合,說話也開始隨意了許多。
這時,楊集把目光看了裴矩身後的十多名裴家年輕子弟,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文質彬彬之輩,只有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異常英武,他注視着自己的雙眼有着一股懾人的光芒。
“這些都是我裴家子弟,有的與我是同輩、有的是我子侄。”裴矩笑着給楊集介紹:“這位是我族弟裴世清,現任文林郎,供職祕書省。”
裴世清是個二十歲上下的文官,長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給人一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之感,他上前深施一禮:“歡迎衛王、王妃前來裴家做客。”
“打擾了。”楊集抱拳還禮,蕭穎也盈盈施了一禮。
裴矩指着那名英武少年,笑着說道:“他叫裴行儼,今年只有十四歲,乃是我們裴家罕見的少年武士,他父親裴仁基以儀同身份兼任漢王府騎曹參軍事。”
原來是“萬人敵”裴行儼啊,這不僅僅只是裴家罕見的少年武士,而是百年難得一見少年武士、悍將,演義中到處是關於他的傳說。
裴行儼上前行禮,崇敬的說道:“素聞衛王除了軍功之外,騎射和武器也是天下無雙,乃是年輕輩第一人。衛王若是有空,能否指點小子一二?”
楊集搖頭道:“大隋人傑地靈、藏龍臥虎,我這點微末之技又算了什麼?所謂的天下無雙,不過人們以訛傳訛罷了,千萬別信這個。我之所長,其實就是運氣好,投了一個好胎。”
衆人盡皆大笑,裴矩邊笑邊說:“衛王過謙了,不過爲將者,確實更應該多學學衛王這份運籌帷幄的本事,而不是匹夫之勇。”
裴矩說完,又一一介紹下去,見到楊集夫婦侍衛、婢女俱全,連忙命管家把他們從側門領進府去。
楊集和蕭穎跟隨裴矩夫婦走在前頭,當他們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前院之內亭臺樓閣、假山荷池、名貴綠樹俱全,儘管是盛夏時節,也不覺得酷熱,步入其中,令人暑氣頓消。
裴矩半真半假的笑着說道:“衛王若是再不來,我都打算去搶人了。”
說完,還佯怒地注視着楊集,甚至還已經挽起袖子,似乎楊集再上來,他就要強行去王府拖人了。
楊集拱手陪禮:“我與裴公當初會見史蜀胡悉之時,相談甚歡,心中早就想登門請益了。怎奈人在官場身不由己,還請裴公多多包涵、多多見諒。”
“好一個‘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早聞衛王出口成章,今天總算是見識了。”裴矩細品一下,覺得這個“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既指爲官之後事務繁忙,又可解釋爲官場之上的爭鬥令人無法擺脫,實乃是意味深長啊。
“裴公應該說出口成髒纔對,我也就假正經而已。”楊集呵呵一笑,道:“莫非您忘了我是如何坑史蜀胡悉的麼?”
裴矩哈哈大笑,豎指稱讚:“多坑那些禍害一次,我大隋有多享一分福氣,何樂而不爲呢?可惜我沒這個機會,否則也會如此。”
“裴公會有機會的。”楊集笑着說道。
“承謝貴言!”裴矩拱了拱手,言歸正傳的說道:“我知道衛王不想張揚,但是你救我女兒一命,不管怎麼說,這個宴會你得來,所以我今天打算先敬你三杯、再罰三杯酒。”
“這罰我認,敬酒就沒有必要了,畢竟是我連累了令愛。”楊集下意識的看了裴淑英一眼,正好她也在偷偷的看着自己,一雙美眸中滿是歡喜之色,當她目光和楊集—觸,就像—只受驚的小鹿慌亂將目光躲開,不敢和他對視。
含羞帶怯的小模樣,哪有幾天前侃侃而談的自若神態?讓楊集異常好笑,以爲她是在家裏的緣故,所以收斂了本性。
裴矩搖頭道:“起因不重要,重要是你救我女兒一命。該敬還得敬。”
“那行!”楊集想不到裴矩也這麼認爲的,看來這對父女都是一個脾氣。
一行人走正堂之前,裴夫人便熱情邀請蕭穎到中堂敘話,而楊集則是跟着裴矩和裴家子弟進入了正堂。
裴矩爲了宴請楊集,可謂是煞費苦心,楊集不來吧,他覺得頭疼,來了也頭疼。
因爲楊集出身好、地位高,而且是第一次來作客,理論上是應該在前堂用餐,可是稀稀拉拉幾十人,若是在巨大的正堂用餐,何其空曠、何其冷清?還好是“家宴”,所以改在了正堂旁邊的小貴客堂。
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原因是以楊集所取得的功績,足以和朝中重臣相提並論,沒有人好意思在他面前倚老賣老、排資論輩,從這方面上說,裴府應該是把重要人物全部叫來陪他,但他年紀小啊,如果面對的是一幫老傢伙,肯定感到很不自在、很彆扭。因此裴矩全部選裴家出色少年郎、少年夫婦來相陪,再由他們兩口子親自坐鎮,給足了楊集夫婦面子。
貴客堂布置得十分非簡約,雪白的牆壁正面掛着一幅蒼松遒勁、仙鶴振翅的蒼松飛鶴圖,兩邊各有字畫。
堂內已經擺了十九張雙人坐榻,側面和背影牆各有一扇屏風遮掩的小門,整體佈置顯得簡潔雅緻。
裴矩是主人,理所當然坐在首位的橫席,而左邊第一個席位無疑是給楊集夫婦的。只不過現在離用膳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左右,裴矩也沒有直接邀請楊集入席,而是和裴世清請他從後門去後廳敘話。
楊集也知道這個時間段纔是重點,客隨主便的跟着這對兄弟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