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芙蓉樓在內的芙蓉園是大興城的遊覽勝地,平時供遊人自由遊覽,只有到了朝廷需要在此舉辦重大慶典時,纔會偶爾封鎖幾天。
但是楊綸這次爲了慶生,顯然是動用了皇族特權,事先就封了園,不然倉促之間,哪能準備周全?
賓客多數攜妻帶女,男人的衣着大同小異,但女人們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雖是隆冬時節,梳着墮馬髻的貴婦們卻都露出潔白頸項,頭上配飾閃閃發光,令人眼花繚亂;身上也只是穿着各色及膝的對襟窄袖衫,腰間寬帶將身子束得曲線畢露,外面象徵性穿了件大袖褙子,風雪之下衣袂飄飄。如此裝束,個個都顯得身材高挑、亭亭玉立,但是一張張俏麗的臉都凍得發青。
少女則又是另外一番裝束,她們與婦人最大區別便是髮髻,衣着也沒有那麼豔麗。
客人還沒到齊,主樓前的彩臺上正有一隊妙齡綵衣少女,隨着樂師演繹出來的音樂,迎着風雪載歌載舞,爲已到客人助興解悶。
彩臺前的空曠院子裏,整齊的擺了很多桌案,上面蓋着一把把大傘,楊綸顯然是準備讓大家在院子裏一邊就餐、一邊賞雪觀舞。
這等風雅之事,實際是一種重要的社交方式,因爲朝堂過於嚴肅,一些話題難以提起;而家裏又過於私密,交情不足者,也同樣沒機會接觸。而眼前這種敞開式的宴會,既沒有朝堂的嚴肅,也沒有家裏的私密,關係平平者,可以藉機拉近交情,平時有矛盾者,也可以藉機彌合嫌隙,一些頭腦精明的商人,往往會在這個時候奉上厚禮,爭取露個面,若是入得某個權貴法眼,就算不能平步青雲,也能達到攀龍附鳳的目的。
“阿兄!我要和你分開了。”這時,楊靜對楊集說道。
楊集爲之一愣:“你要去哪兒?”
楊靜指了前方,低聲道:“那個是我未來的王妃。”
“紅衣服那個?”楊集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一個三口之家在對面的廓橋上賞梅,由於兩名大人揹着這邊,看不清面貌,但是他們身後的身穿粉色羅裙的小姑娘正往這邊張望,能夠當王妃的,相貌自然不差。
楊靜盯着對面的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說道:“對,她叫達奚貞,乃是達奚長儒的小孫女,她父親……”
“啪!”
楊靜話還沒說完,屁股就被踹了一下,他驚愕的回過頭來,就看到楊集黑着臉瞪他,冷哼道:“重色輕兄的傢伙,給我滾!”
“阿兄,那我過去了。”楊靜乾笑兩聲,便扔下楊集,快步走掉了。
楊集目光在少女羣中掃視,無意之間,卻又看到裴淑英正和高靈說話,他唯恐高靈來找事,弄得無法收場,便向另外一邊走去。
“衛王?”就在楊集準備繞向芙蓉樓時,一名身材魁偉、相貌堂堂的五旬男子叫了他一聲。
“長孫將軍!”楊集一回頭,不由得愣住了,叫他的竟然是長孫晟:“你不是在北繮與突厥作戰嗎?什麼時候回大興的?”
長孫晟是大隋王朝對付突厥汗國的神器,在他和突厥交往的二十多年時間中,完美的策劃了針對突厥汗國的“遠交近攻、離強合弱”之策,終使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國裂爲東西突厥,爲楊爽和楊素等將一場場輝煌大勝奠定了基礎。
對於他的功績,便是目無餘子的楊素也倍加推崇,多次在公衆場合說自己破突厥之功,有一半屬於長孫晟。而生命短暫的楊爽,自從成年以後,就一直在邊境與突厥作戰,他與長孫晟的關係也不錯,楊集所學箭術,便是以長孫晟射箭技巧爲基。
長孫晟笑着說:“已經回來半個多月了。”
楊集見他懷抱一個約莫兩三歲小女孩,這丫頭梳着雙丫角,粉嘟嘟的小臉蛋白裏透紅,顯得十分可愛,便笑問道:“這是令愛嗎?”
“是的!”長孫晟樂呵呵的笑道:“這是小女無垢,小名觀音婢。”
“粉嘟嘟的,我好想掐她一下。”楊集確定這丫頭就是史上的長孫皇后了,忽然好想掐她臉。
“很多人都這麼說。”長孫晟似乎十分疼愛這個女兒,他親了一下女兒的小臉蛋,笑着對楊集說道:“這孩子身子骨比較弱,一直養在家裏,所以比較怕生。”
觀音婢兩隻美麗的大眼睛看了楊集一會兒,警惕漸漸消失了,忽然脆聲道:“阿叔,你真漂亮!”
楊集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嘴角抽搐糾正道:“觀音婢啊,你應該說‘阿兄你真俊’!”
長孫晟臉上登時醬紫,他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結果就憋成了這副樣子。
小姑娘歪着頭看了一會兒,認真的說道:“可是叔叔真的跟阿孃一樣漂亮。”
“哈哈。”長孫晟忍不無忍,放聲大笑起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沒事、沒事!”楊集看得出長孫無垢願意和他說話,是因爲他長得漂亮,笑着說道:“看來美好的事物不僅男人喜歡,女人和孩子也不例外。”
長孫晟搖頭失笑,看了院中爭芳鬥豔的貴婦一眼,深有感觸的說道:“我這次回京,感覺京城風氣大不如前了。權貴人家相互攀比,有的人爲了炫耀,甚至以粟米鋪路、脂粉刷牆,造成了極大的浪費。而貴族子弟或是飛鷹走馬、不務正業;,或是自詡風流、醉生夢死,着實是令人擔憂。”
楊集聽得大汗,嘿嘿一笑道:“我感覺我就是將軍所說的那種。”
“你?算了吧!”長孫晟搖了搖頭,別人或許覺得京中紈絝,個個都是人傻錢多的敗家子;但長孫晟卻知道紈絝雖有真正的敗家子,但也有一些人在扮豬喫老虎。
楊集貌似就是一個例子。
他以前奉命入宮,負責指點皇族子弟箭術,楊集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所表現出來的少年老成,引起了長孫晟的注意。後來聽說楊集變成人見人厭的紈絝之王時,還挺可惜的,可是等他稍微一打聽,便以他玩殘突厥的智慧以及經驗品出了箇中奧妙,大概是是類似於“自污”的政治目的。
“長孫將軍,突厥那邊的情況如何?”楊集見長孫晟只抱着一個孩子來,便彷彿找到隊友一般的緊跟着問。
“比較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