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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唐人街

    哥譚市的唐人街位於哥譚下城區左下角靠近海邊的位置,曾經,有無數的華工在港口邊忙碌,以瘦弱的身軀在來來往往的商船間扛起了哥譚的繁華。

    他們懷揣着去大洋彼岸黃金遍地的地方掙幾年錢、回家光宗耀祖的美好願望,實際上卻被作爲“豬仔”販賣至異國他鄉,從此魂斷異域。

    雖然操持着最爲繁重的賤業,卻憑藉努力與堅持在異國之地牢牢紮下根,用血與汗拼搏出了一小塊容身之地。無論在哪,華人需要的只是團結,團結能讓他們戰勝所有困難,創造無數個奇蹟。

    沒多久,陳玄就來到了唐人街的中心。一棟招牌爲“鼎香樓”的經典六層中式雕樑畫柱的紅漆高樓前,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家酒樓,也是中華總會現任執行會長司徒小姐的店面。而在唐人街,中華總會的話要遠遠比哥譚警局與哥譚市政府好使。

    現在天色尚早,還未到酒樓營業時間。鼎香樓內只有幾名打着呵欠的員工在清掃,爲接下來的開業做準備。

    鼎香樓的招牌菜很多,其中有一道菜是驢肉火燒,第一代老闆就是被當做豬仔賣到哥譚來的移民,從給碼頭搬運工準備喫食的小檔口做起,一直髮展到如今的大酒樓,已過了悠悠百年。

    陳玄走到櫃檯前,對一個坐在太師椅上、雙眼微閉正喝着茶的老賬房道:“水叔,這是這個季度的房錢。”

    說着,身體微曲、雙手遞出了一個鼓鼓的信封。

    他常出門,因此經常錯過交房租的時間,初到哥譚時身無分文根本沒有容身之處。好在司徒小姐不僅給他找了個落腳的地方,還允許他每一季交一次房租。

    在哥譚這麼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這麼一個大方的包租婆,實在非常難得。

    老賬房水叔吸了口用玉石做菸嘴的旱菸,掂了掂陳玄拿出來的信封,眉頭一皺。

    “多了。”

    老賬房不用清點,僅憑重量就能知道陳玄的信封中包了多少張鈔票。

    “後生,開門做生意,最講究的是誠信二字,把多的拿回去吧。”

    “不多。”陳玄眨眨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前幾天和人打架弄壞了屋子。”

    也就是說,是賠償。

    聽到這句話,水叔這才睜開雙眼,略顯渾濁的眼睛轉了一圈,“早知道了,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洋人不是修好了房子?不用多給。”

    “最近忙。”面對尊敬的長輩,陳玄難得地老實,“房子裏還損壞了些傢俱,要給的。”

    水叔點點頭,不再推辭,將信封收下後點點頭:“姑娘沒看錯人。”

    整個唐人街,只有水叔稱呼司徒小姐爲姑娘。

    在如今這個信息化的時代,交個房租實際根本不用這麼麻煩,而賬房先生這個職業也早就被會計替代,但司徒小姐爲了給水叔找點事做,才特意要求租客如此。

    因爲,這人啊,一旦什麼事都做不了,往往就離死不遠。

    “還剩了幾個驢肉火燒,喫過再走吧。”

    水叔敲了敲煙鍋,將裏頭的燒盡的菸草倒出,旁邊一個等候的高馬尾姑娘立刻走上前,端上來幾個色澤金黃掉渣、夾着醬肉的驢肉火燒。

    在這大洋彼岸,肉類真不金貴,鼎香樓的驢肉火燒味道雖好,卻已經漸漸賣不動了,來這裏喫飯的客人大多會選擇其他菜餚,只有老客纔會好這一口。

    只是現在,老客們也越來越少了。有些唐人街的年輕人更是漢話都說不利索,對他們來說,牛肉漢堡是比驢肉火燒更好入口的食物。

    陳玄幾口喫完了水叔給的火燒,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見他喫得香,水叔滿臉微笑,“飽了?”

    陳玄點點頭,“飽了。”

    “好喫嗎?”

    “果然不錯。”

    水叔又問道:“什麼時候學了功夫?”

    面對這一問題,陳玄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久前,翻出來一些從老家帶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照着練了練。”

    在這異國他鄉,所有人的老家都是一個地方。

    月是故鄉明,老家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就連不好也是好。

    水叔露出緬懷的神色:“是啊,功夫是好東西啊,要沒有功夫,咱們得給洋人欺負死,誰都要上來踩我們一腳……當年老爺在的時候,手中一刀一棍,等閒六七人都近不得身……”

    水叔越說聲音越輕,到最後已變得宛如夢囈,沒過多久發出輕微的鼾聲,打起了瞌睡。

    人老了就是這樣,瞌睡多、覺淺。

    一個清冷平和、如銀鈴般卻夾雜着沙啞的聲音道:“以後有空多來陪水叔說說話。”

    說話的人正是陳玄的包租婆司徒小姐,在他與水叔談話到一半的時候,司徒小姐就出現在了水叔的身後。

    司徒小姐的閨名也無人知曉,不施粉黛的臉容恬靜秀美,一身寬鬆的睡袍難以掩蓋凹凸有致的曲線。稍微有些煞風景的,就是此刻她頭頂上的那幾個捲髮筒。

    “拿去,回家後掛門上。”司徒小姐痛快地擡起手,丟給陳玄一對鼓槌般的紅色短棍,兩端各雕刻着繁密的花紋。

    陳玄單手接下短棍,摩挲着上頭的紋路。

    這是不是有些突然?

    自己怎麼莫名其妙地就在門前有了一對雙花大紅棍了?

    “平安夜那天,喪鐘糾集了一幫人手打算炸燬韋恩大樓。”司徒小姐平靜地說出了讓陳玄眉頭一挑的消息,“你是不是認識韋恩家的那個花花公子?”

    “認識,但不熟。”

    “那就無所謂了,隨他們去吧。”

    “……這次可能不行,我得管。”

    見陳玄如此回答,司徒小姐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隨後嫋嫋婷婷地轉身離開。

    “平安夜那天再來見我。”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陳玄一開始真的僅僅只是出來交個房租,打算完事了順便去哥譚警局找戈登要些喪鐘與死射的線索,沒想到誤打誤撞之下,卻從司徒小姐處得到了確切的提示。

    中華總會執行會長的消息絕不可能虛假,而司徒小姐能夠在哥譚市成爲唐人街女王,不僅僅依靠父輩的餘威,同樣有她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