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江南的嘗試!
先前,在這禁區之內,烏鴉主動破碎了虛幻的形體,顯露出那滑稽、不詳的外表下真正的姿態。
——它甚至並非生命,而是一種趨近於“抹除”的規則。
而在被“抹除”的前一秒,江南展開了天罡神通·斡旋造化!
將方圓萬里一方天地,化作自己的領域!
硬生生將烏鴉的領域,碾碎!
於是,局勢逆轉!
當那一片黑暗“領域”崩潰的時候,烏鴉的身軀重新在江南眼前凝聚。
——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
此時此刻,它的眼眸中再也沒有先前任何一丁點兒猖狂與驕傲,取而代之的是彷彿見了鬼一般的驚愕與駭然。
“這……是什麼?”
沙啞的聲音彷彿在質問江南,又彷彿在否定心底某個近乎荒唐的猜測!
“不!”
“不可能!”
“絕不可能!”
“哪怕是道祖!哪怕是仙上之仙!他們的世界也不過是依託在現世的基礎上!”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便絕不可能逃脫規則的桎梏!”
像是失了神智那樣,烏鴉近乎癲狂地嘶吼着,怒吼着幸不幸福的話語!
“除非……”
然後,它死死盯着江南,盯着那個仿若此間之神那般空洞和冷漠的身影!
“除非……此乃異世?”
話音落下的時候,連它自己都愣住了。
——仙土之外,難道還真的存在着另一個世界?這種荒唐的可能是有可能的麼?
但無論如何,烏鴉都只想到這樣一個結果。
因爲它非常清楚,但凡是這個世界的事物,都不可能有忤逆那種規則的能力!
這是自天地開闢起,就刻印在世界底層的基礎框架中的鐵則,一旦被顛覆,那麼整個世界都會被顛覆!
無論是仙土,還是下界,無論是葬海,還是虛冥!
皆要遵守!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枉顧了這樣規則。
再一次,它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究竟是誰?又來自何方?!”
但江南,並沒有理會烏鴉。
即便,它說的並沒有錯。
——在新世界擴張到一定程度後,已不像當初稚嫩之時那麼畏懼現世的排斥了。
而新世界的存在,更是與天罡神通·斡旋造化的相性極好,能讓這一神通的威能暴增!
所以如今江南施展的,便是以新世界的投影爲基礎的斡旋造化。
——讓這一方天地徹底脫離現世的框架,短暫地併入新世界的規則之內!
就如方纔所說,在這其中,他即是神。
而在斡旋造化的影響之下,江南身上屬於人的那一部分被極限地壓制。
情感,慾望,執念……一切就像被冰冷的霜凍結那樣。
取而代之的是呈現在烏鴉眼前的空洞,冷漠,仿若機械一般無情的模樣。
在烏鴉的眼中,面對自己的大吼大叫,對面那面容模糊的身影只是舉起了手。
就像是緊緊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
就好像皮毛之下的心臟被握住了那般——儘管從結構上來說,它並沒有這樣的器官。
但,不重要了。
烏鴉此時此刻體會到的,是如墜冰窖的極度絕望!
——除了它自己本身以外,周遭的一切,無論是虛空,歲月,宇宙,星辰還是每一粒塵埃,對於它的存在都充滿了濃濃的惡意!
這種惡意並非人之間的排擠,更像是油不會溶於水那樣的規則——先前讓江南體會到的感覺,烏鴉自己也終於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一次!
下一刻,那彷彿掌握着天地的五指驟然合攏!
破碎無聲。
那一瞬間,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被烏鴉所捕捉到!
“不會錯!”
“絕不會錯!”
“這就是規則的力量!”
它彷彿癲狂一般的大聲嘶吼着,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或者說,連它本身的存在,也戛然而止。
——甚至無法捕捉到烏鴉是如何從這一片虛空之中消失蹤影的,它就已經完全失去了痕跡。
就好像……從未曾存在那樣。
於是,待一切塵埃落定以後,江南深吸了一口氣,撤去了神通。
——顯而易見的,將烏鴉這種超越了神宮道祖的存在納入斡旋造化中,絕不像是他方纔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
而失去了烏鴉的統領,周遭的白骨林上,無數傀儡一般黑鴉再度奔騰而起!
毫無章法地朝江南襲殺而來!
局勢,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那樣。
——江南拖着疲憊的身軀前行,龐大的五行巨神在他背後凝聚,五道磨盤一般的神環沉浮之間,仿若龐大的磨盤資本將一切侵入者完全磨滅!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江南終於穿越茫茫黑鴉潮,來到那一片濃郁的白霧前。
而在他的身後,雪白的白骨大地已被一片漆黑的雪鋪滿。
——那是黑鴉們的屍首,在被擊潰了形體之後,他們便化作這般灰燼一樣的詭異事物,鋪在白骨之上。
可以說,江南一路走來,是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路來!
但明明穿越了無數險惡,在白霧之前,他卻停了下來。
因爲,到了。
——在距離眼前仿若屏障一般的茫茫白霧只有幾持之距的時候,江南識海中的青燈,已爆發出恐怖的光芒,渾濁的燈油,在其中蓄積!
但讓他停下來的,並不只是這樣。
還有,濃濃的、不詳的預感。
——就像前方平靜的白霧之內,存在着什麼無比恐怖的事物那般。
而且,這種恐怖並非對凡人而言,對如今的江南,仍是如此——對能輕易鎮壓道祖的他,仍是讓人心驚膽戰的恐懼!
可人性,總是複雜而難以理解。
就像人們大多害怕幽鬼,卻又忍不住去尋找它的隻言片語和蛛絲馬跡一般。
那白霧之中的東西,愈是讓江南感到恐懼,就愈發讓他想要踏進去一窺真容!
但每次他擡起步伐,一股絕望的感覺便油然而生!
久違的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