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王妃日日想和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抱歉
    離開這裏的一切。

    扶閒終也因着葉非晚這句話而沉靜下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着素衣,容色蒼白,睫毛正細微的顫抖着。

    扶閒忍不住眯了眯眸,不知爲何,他突然想起曾經看見的那副畫——畫上穿着一襲紅衣腳踩長靴的女子坐在馬背上,手執長鞭,駕馬而馳,那般明媚。

    當初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女,而今被困在這京城之中,竟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你說,你要拋下這裏的一切嗎?”扶閒聲音極輕。

    葉非晚輕怔,繼而勾脣淺笑,她頷首:“對。”

    其實,她拋下的何止這裏的一切呢?還是她所有的過去。她生於此,長於此。而今卻要與一切割捨。

    她真的累了。

    她不自量力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最終卻只能夠傷痕累累的離去。

    當初重生之時,她並非未曾在心中幻想過,過一遍自己所想往的人生,將自己曾經所受傷害盡數奉還。

    然而直到真的身處權勢浮沉之中,她方纔知曉,她終究是鬥不過的。

    所以,便躲開吧,從此以後,再不與這裏的一切糾纏。

    “葉府、葉家的布莊、你父在此留下的全數痕跡、你的過往,你也全都不要了?”扶閒仍舊在追問着,問到後來,聲音沙啞。

    葉非晚終於擡眸,她看着眼前這般驚豔的男子,眼圈驀地一紅,靜默半晌,她緩緩道:“不要了。”

    “葉非晚!”扶閒聲音陡然增大,卻在望見她蒼白神色時頓住,情緒逐漸緩和下來,他緊盯着她,“離開京城,你能去哪兒?”

    葉非晚半眯雙眸,掩去多餘的情緒:“很久之前,我便幻想着去江湖遊歷一番,如今得閒,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處。”

    “真的嗎?”扶閒反問,“天下之大,有時其實並無人容身之處的,葉非晚。”

    葉非晚身軀僵滯。她的確不知自己該去往何處。

    不能去找兄長,因爲封卿定會去尋她,不能留在京城,早晚會被他抓到,甚至封卿登基之後,普天之下皆爲王土,她逃離的每一步便更爲艱難。

    有時她根本看不懂封卿,不在意便任其自生自滅好了,何必……留在身邊彼此折磨呢?

    “扶閒,命運自有其安排的。”葉非晚低道,她曾不想信命,而今卻不得不信。

    扶閒凝眉,突然道:“本公子記得,你曾提及前世今生?”

    葉非晚指尖微顫,許久低低“嗯”了一聲:“怎麼?”她反問。

    扶閒眯了眯眸:“葉非晚,前世,你可曾認識我?”

    葉非晚僵住,不解擡眸望向他,下刻驀地睜大雙眸。

    前世,她不曾認識扶閒。

    扶閒見到她這幅模樣,便已猜到答案,他道:“你瞧,你前世不曾與我相識,今生卻三生有幸的認識了我,命運不是已被更改?所以……”說到此,他微頓。

    “所以?”葉非晚不解。

    扶閒輕抿薄脣,素來不羈的容色此刻竟添了分不安:“給我個機會。”

    “什麼?”葉非晚聲如訥訥,看着眼前男子,他並非開玩笑。

    “對不起,扶閒。”最終,她低道,當對上那雙眸時,除了這三字,再無別言。

    扶閒聞言輕怔,好一會兒他瞪着她,聲音沉沉:“你永遠只會對我道歉,葉非晚。”

    葉非晚睫毛一顫。

    扶閒垂眸再不看她,聲音越發的輕:“也不知我前世將你坑害成什麼模樣,此生竟要屢次三番被你折騰……”

    這一次,葉非晚並未聽清。

    扶閒驀地擡眸,眼中卻已如平常一般調侃,眉目微揚:“本公子的意思是,給我個機會,將你踢出京城。”故作輕鬆的語氣,只是隱在寬袖中的手緊攥着。

    她不會爲他停留,早該知道了的。

    葉非晚頃刻明瞭,她怔怔望着他,似是不可思議,雙眸漸漸浮現一層薄霧,聲音艱澀:“你說什麼?”

    “怎麼?難不成你看見本公子傾國傾城,不捨離開了?”扶閒勾脣一笑。

    葉非晚神色卻仍舊呆愣:“爲何?”

    “不要以爲本公子是好人,”扶閒瞪她一眼,“在你走之前,可要答應本公子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扶閒雙眸微垂,掩去了眸中的認真:“陪我騎一次馬。”

    “什麼?”今日,她似乎只會呢喃問出這二字。

    “陪我騎一次馬,我便送你離開,如何?”扶閒補充,“就如去年你父送給你那副畫上的你一般。”

    只因……那時眉目飛揚的她,當真動人至極。

    葉非晚神色一滯,不知爲何鼻子突然一酸。

    那時的她,她也好久沒見過了,眼眶一熱,眼圈都隨之紅了起來,她卻扯出一抹笑來:“謝謝你,扶閒。”她說的極爲認真。

    扶閒神色微頓,他沒說的是,他送她離開,才能知道她的消息。

    ……

    扶閒當夜不知從何處牽來了兩匹快馬。

    夜色深沉,葉非晚靜靜騎在馬背上,馬蹄聲“噠噠”作響。扶閒也坐在馬背上,隨意跟着。

    白日裏,她不敢貿然出門,唯有深夜,纔會這般寧靜。

    “喂,葉非晚!”身後,一人突然揚聲喚她。

    葉非晚回首,卻見扶閒對她一笑,那一笑當真明媚生豔,隨後他已舉起馬鞭,朝着她的馬匹上抽了一下。

    葉非晚座下馬匹喫痛,仰蹄長嘶一聲,在漆黑無人的城郊飛馳起來。

    葉非晚大驚,匆忙抓緊繮繩,兩旁夜風帶着寒意,刮到她的臉上,有些刺痛,心中卻一陣舒爽,彷彿將所有煩擾都拋之腦後。

    她的心不覺鬆了些許,一手控着繮繩,一手揚着馬鞭,正如回到當初還未曾認識封卿的年少。

    若不曾識他,該有多好。

    “嘶——”卻在此時,前方出現一隊拿着火把的人馬,她座下馬匹受驚,前蹄剛剛揚起。

    葉非晚大驚。

    身後卻一陣細微風聲傳來,再反應過來,她只覺身後坐了一人,那人一手繞過她的手臂,覆在她的手背之上,控住了繮繩,而後用力一轉,已經朝空無一人的巷道飛馳而去。

    熟悉的淡香傳來,女子身上的素衣與男子的緋衣在夜色中糾纏。

    葉非晚身子僵凝,好一會兒才低道:“多謝。”

    扶閒看着懷中不自在的女人,抿了抿脣,方纔她在前方縱馬而馳,墨發飛揚的模樣,他此一生,都難以忘記了。

    可他口中卻只說:“無鹽女,連馬都騎不好,蠢死了。”聲音帶着一絲縱容。

    “喂!”葉非晚的聲音,難得的輕鬆。

    扶閒悶笑一聲,下瞬聲音卻有些嘶啞:“過幾日新帝登基,城門雖防守甚嚴,他卻不會親臨。我會送你離開。”

    葉非晚聲音漸低,終只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