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王妃日日想和離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這是你想要的?
    王府,冷院。

    葉非晚安靜立於其中,夜色昏暗,偶爾能聽見風聲吹來幾縷絲竹琴音,襯的此處越發蕭瑟。

    隔着昏暗月色,她能隱隱看清那棵老歪脖子樹。

    封卿沒有撒謊,果真抽了綠芽了。

    葉非晚忍不住伸手輕輕觸了觸,勉強一笑,故地重遊,心思到底不痛了。

    “本就無鹽,而今笑起來,更醜了!”身後,一人調侃之聲傳來。

    葉非晚身形一僵,未曾理會。

    是扶閒。

    他已一甩寬袖走上前來,身上帶着淡淡酒香,擡首望了眼歪脖子樹,又垂眸看向她:“葉非晚,一棵破樹,也值得你這般悲春憫……”聲音戛然而止。

    她即便脣角微勾,可眼神卻如隔着一層薄霧,沒有悲慼,沒有傷心,只有……淡淡的疏離與冷淡,恍若無情無慾。

    “葉非晚,”扶閒聲音不覺低沉,“真醜。”

    葉非晚睫毛輕顫,擡眸瞪他一眼:“扶閒公子跟出來就是存心羞辱我的嗎?”話落,卻又恍惚想到什麼,望了眼前院處,眉心微蹙,“你身側那個美人兒呢?”

    “逢場作戲罷了,”扶閒聳聳肩,斜倚着樹幹,“宴席間貴客諸多,她雖好我這樣貌,卻不喜我的地位。”

    地位……

    葉非晚半眯雙眸,她一直覺得此人絕非伶人那般簡單。

    “看我作甚?”扶閒卻被她瞧的眉眼一樂,心情隨之開闊幾分。

    葉非晚遲疑片刻:“你究竟是何人?”她聲音幾乎低喃。

    扶閒神色微頓,良久眉目正色了幾分,眼神中似有光芒流轉,他望着她,聲音微揚:“你當真……想知道?”

    葉非晚迎着他的目光,不知爲何心中一慌:“不想。”

    扶閒凝眉,他本就沒打算真說出來,可被她毫不遲疑的回絕,反倒讓他不悅:“怎麼?今夜隨封卿一同宴請羣臣,對他心軟了?”

    “我從未……”葉非晚飛快駁斥。

    “從未?”扶閒挑眉,“若真的沒心軟,方纔爲何聽見曲煙彈琴便出來?”

    “……”葉非晚啞然,她只是有些受不得宴席間的氣氛,終垂眸不語。

    “呵……”扶閒嗤笑一聲,下刻卻又似想到什麼,眉心微蹙,“你很會彈古箏?”莫名想到上次她與他一同登臺時,她全然不說。

    葉非晚一僵,想到前世,她一人獨守後院,學古箏學到指尖冒血,卻終究……

    她擡眸笑了笑,眼神微眯着:“重金請來的琴師,若不好好學,怕是白白浪費銀子。”

    扶閒望着她這番四兩撥千斤的模樣,眸光沉了沉,下刻只垂眸低笑一聲:“爲了封卿?”

    葉非晚的笑微頓,卻極快恢復如常:“你說話一定要這般毒嗎?”她眉眼添了幾分無奈。

    “嗯?”扶閒挑眉,佯做不懂。

    葉非晚卻懶得在意,只收回目光,擡眸看了眼歪脖子樹上的枝芽:“他從未耐着性子聽我完成彈完一曲。”

    從未。

    她也曾想過,讓封卿看看她不止那副跋扈模樣,也懂琴棋書畫、安靜少語。可他從未在她身側靜靜停留。

    算來,他完整聽她彈奏的第一曲,還是成親前在安平郡主家那一次呢。

    “是嗎?”扶閒聲如呢喃,他望着正擡首看着枝丫的女人,她的眉眼生的其實很是明媚,“你這番無言模樣,旁人不願看也是應當的吧。”偏生說的話違心。

    “喂!”葉非晚果真惱了幾分,狠狠瞪他一眼,心情卻比之方纔開闊了許多。

    扶閒勾脣,夜色裏勾出一抹笑,不是調侃,更非刻意,反多了分真心。

    只是下刻,他的笑逐漸僵凝,目光亦落在葉非晚身後、冷院的門口。

    “我也許說錯了,”扶閒聲音呢喃,“那人……並非不願看。”

    否則,爲何跟上前來呢?

    “什麼?”葉非晚不解看着他。

    扶閒收回目光,對她眨眼笑了笑:“送你一件禮物。”話落,他聲音微沉,在夜色中添了幾分寂寥,“轉身。”

    “嗯?”葉非晚幾乎下意識般轉身。

    卻在望見望見冷院門口的身影時身軀微僵。

    她沒想到,封卿竟會前來,眉心不覺緊蹙。

    “你……”她轉過頭來,想對扶閒說這算甚麼禮物,可方纔還站在她身側的扶閒,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怔了怔,倏地面色無波,扶閒以爲自己是月老嗎?

    葉非晚面無表情朝門口走出,便要繞過封卿離開。

    卻被人攔住了去路,呼吸間甚至能嗅到隱隱的檀香。

    葉非晚眉心微皺,擡眼望去,正望進封卿如古井般幽深漆黑的眸,此刻似有暗濤涌動。

    果然,他面對她,眉心便未曾舒展過。

    “王爺。”垂眸,葉非晚頷首算作寒暄,便欲徑自離去。

    “怎麼?葉非晚,如今見了我便想跑嗎?”封卿的聲音近乎自嘲般,“以往,怎麼未曾見你躲我這般快?”

    以往,她都恨不得日日追在他身後的。

    “……”葉非晚睫毛微顫,想到那些過往,分明……是他嫌厭她在先的,“以往眼瞎,而今耳聰目明瞭。”

    封卿手微緊,掌心中能感受到幾分黏膩,大抵是方纔破碎的酒杯割破掌心後,流出的血跡吧。

    “我知道你是何意,葉非晚,”封卿的聲音緊繃,目光死死盯着眼前女人頭頂那孤零零的旋,“你衣裳都能送與旁人,是想撮合嗎?”撮合他與曲煙。

    葉非晚容色微白,垂眸望着地面,始終靜默。

    “口口聲聲道着琴藝不精,可你分明……”

    “我便是精通琴藝又如何,封卿?”葉非晚打斷了他,聲音在夜色裏極輕。

    “……”封卿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我相識並非幾日、幾月,而是數年,”葉非晚皺了皺眉,“可你似乎……一直都不知我究竟想要什麼。”

    說到此處,她勾脣笑了笑,笑容淺淡。

    封卿神色緊繃,手攥的更緊了,手心處一陣陣鑽心的痛,他卻恍若未覺。

    “封卿,你應當極爲喜愛曲煙吧?”葉非晚擡眸,目光坦蕩望着封卿,雙眸晶亮,月色下,竟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第一次,她這般坦然說出這番話,本以爲會很難受,可卻心無波瀾。

    許是早就知曉,心連一點點動靜都不願給了。

    不像以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葉非晚,總以爲自己終有一日會將封卿的心滿滿佔據,成爲他的心上人。

    那時的她,全然望了,封卿有多偏執。

    就像爹生前所說,封卿認定一人,便絕不鬆手。

    “葉非晚……”封卿低低喚着她的名字,聲音竟添了慌亂。

    她竟……能這般平靜的對他說這句話,竟還溫柔笑着撮合,眉目間盡是嚴肅認真。

    “封卿,樣貌、才學、性情,曲煙與你很是般配,”葉非晚歪頭似在仔細的思索着什麼,語調溫婉,“我是認真的,咱們不要再錯下去了好嗎?”

    封卿腳步驀地後退半步,他一動不動凝望着她,眸光中竟是惶恐與震驚,像是……不識她一般。

    他能看出來,她是認真的。

    可就是他的認真,纔會讓他分外驚懼。

    她明明是愛他的,愛到用盡手段嫁給了她,愛到成親當日,以身爲盾爲他擋了一劍,愛到去懸崖尋解憂草,寧可自己墜崖也不要連累他。

    卻爲何……她如今能夠這般平靜的對他說“咱們不要再錯下去了”。

    錯嗎?這一段姻親於她,難道只是一場錯誤?

    “葉非晚,這是你想要的?”他望着她,聲音艱澀。

    葉非晚笑着頷首:“是。”

    話落,她側身便要繞過封卿,離開冷院。

    手腕卻被人抓住了,攥的極緊,帶着一絲黏膩。葉非晚皺眉,一陣酒香中,夾雜着一股血腥味。

    “葉非晚,這果真……是你想要的?”封卿再次開口,一字一頓,似從脣齒間擠出一般。

    “……”葉非晚睫毛微垂,靜默片刻仍道,“是。”

    用力,她想要掙脫封卿的束縛,卻掙扎不開,封卿反而攥的更緊了,死死不放手。

    好像……在攥着心愛之物般。

    葉非晚擡眸望着他的側顏:“王爺該不會是喝醉了,將我認作旁人了?”

    “……”封卿指尖微顫,“你說過,你愛我。”聲音極輕。

    葉非晚卻聽見了,身軀微凝,片刻卻仍舊低低笑了一聲:“那時不懂情愛,都過去了了。”

    語畢,她伸手覆在封卿手背上,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