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將刀插入了刀鞘中,擡手道:“方纔我說的是是上級命令,但那不是我的意思。”
指揮官面容冷峻,下令道:“讓開道路,恭送薛指揮使與陸教官!”
可以看出他在這支軍隊中很有威望,沒有祕血武者忤逆他的命令,即便他們之後可能要受軍法處置。
在寂靜的夜幕中,一名名祕血武者操控着胯下的戰馬,退向驛道的兩側,手中的火炬讓如星火一般,照亮前行的路。
他們一個個從戰馬上翻身而下,佇立在道路兩側,將腰間的配刀連着刀鞘插入泥濘的土地中。
陸秋看着這一幕驚呆了,“小林,你瘋了,你回去後會……”
他的話語還未說完,小林便開口打斷了,再次強調剛剛的話,“恭送薛指揮使與陸教官!”
此時趁着火炬的光,陸秋纔在夜幕中看清那一張張堅毅的面龐,其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他都認識,是曾經在祕血武者軍營中帶過的孩子。
這是北大營新編的一支軍團,其中大多是年輕人,都不超過十四歲,一個個祕血武者稚嫩的臉龐在火光的映襯下肅穆的像是雕像。
可以看到這些人眼中的仰慕與尊敬,這是他訓練過的人。
薛芷妤也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曾經在戰場上一同跟隨她衝殺過,這是一支幾乎全是由他們熟人編成的軍團!
陸秋頓時懂了,不是軍方無情,上面的人已經放人了,不然根本不會是小林帶隊來圍捕他們。
他回神後,咧嘴笑了笑,拉了下自己的妻子,“走吧。”
路過指揮官身邊時,陸秋和指揮官對視一眼,停頓了半秒,隨後擦肩而過。
夫妻兩人在道路間快速穿行,進行着盛大的逃亡,而圍捕他們的軍隊正站在兩側行注目禮。
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在道路上掀起狂風,捲起冬日的落葉。
落葉在火炬上被點燃,飛向高空,如同星火飄升。
道路兩側的祕血武者們紛紛行起標準的軍禮,異口同聲的道:“恭送薛指揮使與陸教官!”
陸秋在夜幕下被火光照亮的眼角,晶瑩在閃爍,可他沒有回頭,拉着妻子一路前行,穿過這條由戰友們目送的康莊大道,沒入黑夜之中。
一直到陸秋和薛芷妤的身影消失,那名指揮官才緩緩回頭,一頭碎髮在空中輕舞,深邃的眸子中紅意與火炬交相輝映,“要幸福啊……”
陸晨在如夢一般的場景中看着這一幕,也是感慨萬分,他對這名指揮官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熟悉。
因爲他只在畫像上見過對方,這是林江教官的兄長。
“不愧是最強的兩位祕血武者,我們追!”
林指揮官提刀上馬,下令道。
他騎着戰馬徑直朝陸秋與薛芷妤完全相反的地方衝去,身後的隊伍一言不發的跟上,在黑夜中洪流遠去。
不用想也知道,儘管這是上面有默契的事,但負責這件圍捕任務的林指揮官,一定會被重罰。
陸晨記得林江曾經說過,他的兄長被安排在了敢死隊中,常年廝殺於最險惡的戰場上,在十七歲時的一次任務中陣亡。
他不曾想,居然還和自己一家有這般因果,若這位林指揮官今日沒有放走自己的父母,是否結果會不同呢?
或許是陸晨想的太多,他再次被千雪從輪迴湖畔拉了出來,等回神時,已經在外圍了。
他調整身體狀態,以者字祕穩固道傷,不顧千雪勸阻,繼續來到輪迴湖邊,要看後面的事。
可當他這次再看向湖心,並沒有接續的景象,當夢境暈開,他看到的已經是另一個場景了。
那是他記憶中沒什麼印象的地方,在山林之中,比鄰一條小溪。
正逢夏日,男人穿着一身輕薄的衣衫,正站在小溪中捉魚,他手疾眼快,根本不需要藉助任何工具,一條條肥妹的大魚就被扔上了岸邊的魚簍中。
此時在河邊,還有一個兩歲大的男孩兒,正趴在一顆鵝卵石上,用稚嫩的小手數着沙堆中的幾隻小螃蟹。
“哇——”
小男孩兒忽然喊叫了起來,原來是在搗鼓螃蟹時被夾了手,但他並沒有哭,只是揮着手朝父親喊叫。
陸秋一個起落,便來到陸晨身邊,伸手將螃蟹掰了下來。
他捏了捏兒子的臉頰,“要不要爹教你怎麼教訓他?”
“要……喫——”
小男孩兒奶聲奶氣的指着那幾只螃蟹,頓時給陸秋逗樂了,“行行行,晚上回去讓你娘給你做。”
誰知小男孩兒連連搖頭,“不要孃親做的,要爹爹做的。”
陸秋將兒子抱起來,笑問道:“爲什麼?”
小男兒皺着鼻頭,“孃親做的好難喫……”
“臭小子,愛喫不喫。”
此時傳來另一道聲音,正是薛芷妤來了,背後的簍子中還裝着些果子,走上前來拎起小陸晨的後衣領,道:“怎麼,小小年紀還挑食了?”
“晨晨說的也不無……”
陸秋在一旁憋笑,話還沒說完,就被妻子的眼神給瞪回去了,改口道:“沒沒沒,你做飯挺好喫的。”
陸晨看着這在世外桃源中的一幕,心情複雜,他都已經忘記,自己一家人原來還有過這樣的幸福時光了。
關於父親的記憶,他是很模糊的,只記得有一天父親不在了,母親對自己說,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
沒過多久,母親就帶着自己前往了那座小鎮。
在自己四歲那年,母親在牀榻上睡去,再也不醒。
畫面如夢般飛轉,不在那麼完整,只有零星的碎片。
陸晨看到在一天夜晚,父親在飯桌上咳了口血,母親讓小陸晨回房早點睡覺。
“看來我的大限到了,本以爲自己是能活二十歲的那種呢。”
陸秋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他的眼角已經開始出現微不可見的皺紋。
祕血武者一旦出現這種現象,通常活不過五天。
“之前伱不還總吹你們老陸家的人長壽嗎?怎麼這個樣子?”
薛芷妤雖然嘴上嘲諷了下,但眼中的悲意難以掩飾。
陸秋擺了擺手,“我想好了,準備出去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