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海潮般的涌入他們的視野,巨大的日輪已經觸及了山的頂端,湖水在他們腳邊盪漾。
風吹着數萬公頃的森林,像是翠綠色的大海,成千上萬的樹梢隨風搖曳,組成層層疊疊的波濤。
陸晨的心在此刻格外的祥和,他的精氣神已經調整到了巔峯,他的決意堅不可催,只因他身邊的妻子。
手機的震動聲打破了這分寧靜,屏幕亮起,顯示出今天的日子,和來電的人。
七月十二號,來電人——楚子航。
他拉着繪梨衣起身,臉上看不出表情變換,接起電話。
“陸兄,速來集合。”
電話對面的聲音,本該讓他或喜悅或忐忑,但此時他卻格外的心靜。
“我知道了,等我。”
陸晨說着,掛斷了電話。
他一手提起弒君,此時風穿過樹林,吹動着他額前的碎髮,轉頭眸子與繪梨衣相對。
一者堅毅,一者柔情。
“走吧。”
…………
狂風捲起沙塵,席捲過大地的傷痕。
科羅拉多高原上,是延綿四百多公里長的大峽谷。
峽谷巖壁的水平岩層清晰明瞭,這是億萬年前的地質沉積物,如同樹木的年輪一樣。
有天然的石橋、千迴百轉的通幽曲徑、兩崖壁立千仞,夾持一線青天的景色,也有由水流衝擊而成的巖穴石谷,形狀千奇百態,色彩通紅如火,每一處岩石都好像是一幅精美的畫。
由於歲月的沖刷,河水的橫衝直撞,有些地方是大片坍陷,有的地方卻只遺下一道罅隙,有時如怒濤般的激盪,有時又如鋸齒般的侵蝕。
這條漫長的峽谷,就百態雜陳,有的寬展,有的狹隘,有的如蜂窩,有的如蟻穴,有的尖聳如寶塔,有的堆積如磚石,有的如孤峯孑立,有的如洞穴天成。
人們對這些大自然的傑作,依形命名,冠以一些含有神話故事的名稱,如阿波羅神殿、狄安娜神廟、婆羅門寺宇等,可有時名稱的由來未必只是因爲其外觀和人的遐想。
大峽谷南緣,谷壁地層斷面,紋理清晰,層層疊疊,就像萬卷詩書構成的曲線圖案,緣山起落,循谷延伸,又如一幅萬里綢帶,在大地上宛轉飄舞。
風起雲涌,烏雲蔽日,隨着那一聲驚雷炸響,一切都似乎變得不同了。
沙塵沖霄,雨幕垂天,空間內卻又詭異的充塞着地獄般的灼熱。
男人立於龍首之上,砂礫擊打他身上深藍的鎧甲,又隨着雨水緩緩滑落。
天下大難,災星必現。
雖然和預言有所不同,但末日的跡象已初顯。
那是所有天文學家都不曾預料的景象,是違反人類所知科學常識的景象。
在昏暗的天空中,亮起了諸多色彩。
隕星和大氣摩擦,拖着一條條赤色火線把天空填滿,繁雜的光點互相交錯降落,隕石和大氣摩擦,高熱和阻力將這些天外來物粉碎磨滅,然後化作黑色的粉塵,而體積大一些的,則呼嘯着突破陰雲,墜落大地。
比地震更猛烈的震波,如圓環一般自大氣中擴散,天地間的煙塵中,像是波紋在盪開,黑煙自熱流中升起,大地開裂,岩漿涌出,將一切化爲火海。
立於龍背上的人們,看着這一幕,默然無語。
這是從未有過的元素亂流,或者說已經超出了元素亂流的範疇,連天象……都被引動。
簡直顛覆祕黨以往對龍族的瞭解,甚至顛覆了……龍王對那位黑色皇帝的認知。
這是滅世的哀歌,又是世界爲無上至尊歸來,獻上的禮炮。
一切都如預言中所說的那般,這是此太陽紀的終結,星墜天傾,萬物崩滅,人世之終。
此番景象不僅是在科羅拉多高原上,西北半球都在這片流星雨的範圍內。
伴隨着天象,地動也開始了,世界各地的火山都開始噴發,海嘯掀起狂潮,像是人類對地球蹂躪多年後,她終於發怒了。
不,那是……至尊的暴怒!
於是城市燃燒傾覆,文明崩塌毀滅,民衆經受苦難,社會潰散無形。
曾經雄美壯麗的大峽谷,如今變得四分五裂,而作爲奇景卻不減分毫。
岩漿在地面噴涌,大地如山巒般隆起,又在擠壓下開裂。
“真像是……地獄啊。”
陸晨微微感慨。
祕黨或許已經做足了準備工作,但黑王的復甦,卻帶起了全世界範圍的元素亂流,比起黑王本身的破壞力,這些天象地動,或許纔是人類最大的危機。
而如果尼德霍格完全復甦,祂必將重臨皇座,世界重歸虛無,人類的時代……終結。
今天出奇的,連路明非都沒有再說爛話,芬裏厄背上的人各個沉默,就像是戰士們已經做好了覺悟。
站在最前方的陸晨,單手持着弒君,他今天沒有帶岡格尼爾,互扎沒有意義,而他也不是什麼槍術大師。
他在半小時前接到楚子航的電話,通過尼伯龍根和衆人匯合後,夏彌又帶着衆人通過尼伯龍根來到裏這最近的地方,芬裏厄帶着大家飛行至此。
他們集合趕到的很快,但還不夠快。
因爲這些異像的發生,意味着尼德霍格已經重臨世間,找到了合適的軀體,甦醒了。
這一戰不可避免,損失無法挽回,而人類的命運,被壓在了他們身上。
芬裏厄的龍翼帶起狂風,下方的高熱不斷向上傳導。
陸晨一雙眸子逐漸染上了紅意,體表開始浮現黑鱗,掃視着下方的峽谷。
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直覺的感應,他於峽谷裂痕的交匯之處,見證了無上至尊的甦醒。
陸晨看不出那具龍軀原本的主人是什麼生物,是人是龍還是龍族亞種的動物,都已經不重要了。
此時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佈滿黑鱗的猙獰怪物,體長大概十幾米,半人半龍。
相對諸多龍王的龍軀來說,祂並不顯得巨大,但那具龍軀上虯結的肌肉,膨脹到極致,帶着兇狠的霸道。
烈火拱衛着祂的四周,熔岩拍打着祂的軀殼,威嚴充塞蓋地,就像滅世的狂潮。
峽谷內即使還有運氣好沒有死去的動物,此時也都紛紛顫抖的癱軟在地,昏死過去。
那是無上的龍威,那是皇帝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