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還有幾張發票,喫飯洗腳捏桑拿都有,透着生計小民的氣息。
楚子航閉目片刻,又睜眼,“開始找吧。”
他把那張全家福收入上衣的口袋中,現在不是感懷的時候,找到爸爸留下的東西纔是重點。
如果是他小時候,看到這間房子不會有什麼感觸,或許還覺得很正常。
但他知道了爸爸是什麼人,又有了校長的提點,那麼這間屋子不會那麼簡單。
在場的除了他之外,零也是推理高手,相信找到爸爸留下的線索不難。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零鎖定了那張單人牀,陸晨將牀擡起來,下面有道暗門。
陸晨單手扣住有些變形的金屬門邊緣,直接暴力拆了下來。
下方有一根鐵桿,供人升降進出使用。
楚子航第一個跳了下去,陸晨緊隨其後,其他人在上方等候。
這是無聲的默契,楚子航不一定想讓大家都來看他爸爸的“遺物”
房間內有着淡淡的雪茄和威士忌的香氣,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還沒有散去,陸晨認識繪梨衣後就沒抽過了,但因爲在學院經常和凱撒廝混,對這些東西也有一定的鑑賞能力,可以判斷在這裏的人曾經抽的一定是最好的雪茄,喝的是最名貴的威士忌。
在貼着左側牆邊的小櫃子上,是一張唱片機,櫃子上整齊的擺滿一列黑膠唱片,都是爵士樂經典,每張都是絕版的藏品,隨便拿出去一張都能拍出天價,但在這裏只是男人的收藏之一。
再然後是雪茄,全部是古巴產的,沒有一根雜牌貨,看來楚天驕是個資深雪茄客。
櫃子的上層還擺着兩列酒,有最濃烈的島嶼威士忌,也難怪這麼多年過去還有這麼好聞的煙燻和酒香氣息。
還有各種陸晨叫不上名字的紅酒,想來絕不會是便宜貨色。
另一邊的櫃子上陳列的是各種老式相機,旁邊還有洗照片的全套設備,一看就是個資深攝影師。
角落中有着健身設備,啞鈴的型號在陸晨看來是太小,但對其他人來說真的很大了。
這些東西圍繞着正中央那張舒適的大牀,牀上鋪着鬆軟的澳大利亞綿羊皮。
艹!
這是陸晨現在的想法,他感覺楚子航的老爹真是騷極了,是個極品騷漢子!
而楚子航現在的想法和陸晨出奇的差不多,他很想說“把我剛剛的愧疚和心疼還給我!”
他本以爲老爹在離婚後過着窮困潦倒的生活,甚至只夠住在廠裏,在那簡單狹小的空間中過着苦哈哈的生活。
可這都是假的,在更下一層纔是老爹真正生活的地方,簡直騷到極點啊!
他不缺錢,但在學校極其自律,用璐緹希婭師姐曾經吐槽他的話,他可以到中世紀去當苦行僧。
但他老爹這裏唱片、雪茄、威士忌齊全,簡直超會享受啊!
楚子航一直覺得自己老爹騷騷的,但卻是那種帶着點賤賤的騷,而不是凱撒那種意大利貴公子一般的騷。
房間內的工作臺上還放着拆解開來的伯萊塔手槍,改造威力加大,一看就是出自裝備部的手筆,在旁邊擺放着的彈頭上刻着手工雕十字花,射進敵人體內可以立刻炸裂。
大牀上方懸掛着的是數不清的紅線,在空中交錯縱橫,紅線上穿着照片、新聞剪報或者手寫的紙片,每張紙片都是一個事件,有些紅線互相平行,有些紅線糾纏打結。
楚子航和陸晨目光在紅線上遊移,每一個事件都是重量級的。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
1991年12月25日夜,蘇聯解體之夜,北極圈內的凍土帶,維爾霍揚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發生劇烈爆炸,前往偵查的戰鬥機羣遇到神祕生物的攻擊……
2002年11月07日,格陵蘭海事件……
……
近兩百年內,所有跟龍族有關的大事件都被懸掛在空中,如蛛網一般被串聯起來。
而在蛛網中央的總是終極的獵食者,紅線匯聚之地,墨筆寫着古老的字“Nidhogg”
楚子航設想自己的爸爸在無數個夜晚,躺在這張鋪着綿羊皮的大牀上,仰望着空中的紅線,思考着命運的流向。
他終於知道校長所說的守望者是什麼含義,那是他的爸爸,他守望着人類的命運。
爸爸是這座城市裏的異類,他爲了守護尼德霍格的卵而來,他懂最好的雪茄和最好的威士忌,愛聽貓王會玩攝影,爸爸應該去過很多地方,有過很多經歷。
爸爸天生就是善於僞裝的野獸,他可以在美國僞裝成雅皮士,在歐洲僞裝成浪蕩子,在意大利僞裝成黑手黨,但他來到了這裏,就僞裝成了一個愛喫滷大腸和辣雞翅的司機,不……爸爸好像是真的很喜歡喫滷大腸。
爸爸和媽媽相愛了,以前他從不理解爸爸這麼窩囊的男人是怎麼追到媽媽的,但現在他完全懂了,一個走過南、闖過北,屠過龍、敢弒神的男人,想追媽媽那樣的美且笨的女舞者太容易了。
但爸爸始終是個刀尖舔血的男人,他身懷着重要的使命,或者說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座城市潛藏的危險,爲了守衛黑王之卵,也爲了保護他和媽媽,他終究忍痛簽下了離婚協議。
他曾經問過是誰提出的離婚,但媽媽和爸爸都沒有回答過自己,如今他懂了,或許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是媽媽嫌棄爸爸不上進或是不賺錢提出的離婚,而是爸爸提出的。
他又走到房間角落的用來洗相片的水池,工作臺上有一塊軟木板,上面用圖釘釘滿了照片。
那全是盜攝的照片,在遊樂園、在商場、在餐館,隔着草叢、隔着玻璃、隔着雨幕……是自己和媽媽。
他從未想過媽媽會有這麼多樣子,有歡笑、有凝眸、有孤單,像母親、像女孩兒、像妻子,唯有那麼愛一個人,才能注意到她的每個瞬間,把她拍的千姿百態的美吧?
他看向軟木板上的話語,盡是思念。
楚子航抿了抿嘴,喃喃自語道:“你明明可以不走的。”
鹿爸爸對他和媽媽也很好,但什麼樣的男人,能比得上爸爸的魅力呢?
他不理解,不理解爸爸爲什麼要僞裝的那麼深,明明他可以讓自己和媽媽過更好的生活,那樣媽媽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