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一路上都能感到來自長公主要喫人的目光,好在沒一會長公主便被下人叫去前廳待客。
跟着皇上來到澄陽的院落,此時已經站滿了人。
黎素粗粗掃了一眼,有大理寺的、太醫院的還有刑部。
果然是郡主枉死,來的人還真全。
皇上不欲干擾他們,便揮揮手讓衆人各忙各事,帶着黎素坐在門外。
“吳卿,大理寺可查出什麼了嗎?”皇上道。
那位姓吳的官馬上行禮答話:“臣無能,目前還未有進展,莊大人正在裏頭驗屍。”
“廢物!”
皇上怒斥一聲,惹得百官惶恐。過會好似又反應過來,就算一氣之下把人全殺了問罪,也對澄陽的案子於事無補,便強壓住火氣冷聲道:“兇手如此囂張,在公主府中入府殺人。你們若是查不出來個結果,這官也就都不必當了!”
衆人一邊惕惕然的請罪,一邊沉痛的表決心,發誓不破案便自絕殿前,才勉強撫平皇上的怒氣。
就在這一片愁雲慘淡、嚴肅悲傷的氛圍裏,從郡主屋中傳出一聲十分不和諧的讚歎。
“嘖嘖,楊兄,你來看看。就這切口,這刀功,怎麼也得是練了幾百條人命的劊子手吧!”
房中默了默,半晌道:“莊少卿慎言,不可對郡主屍身無理。”
“愚弟就是讚歎一番。上回查劉尚書家的案子,瞧您手下那仵作剖個屍,割的支毛翹腳像塊破布片子。你再瞧瞧人家這手藝,切口整齊乾淨,連皮帶骨一刀砍下,連個骨頭渣子都不帶突的,趕緊叫人來學着點吧。”
黎素在外面聽得五味雜陳,一邊感嘆這神經病大致是不分古代現代,如此嚴肅悲痛的情況下,還有人敢拿澄陽的屍身打趣,實在是作死都不想投胎。一邊又覺得這人很是“識貨”,不由得泛出些許惺惺相惜的詭異之感。
奇怪的是,他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一門之隔的所有人聽清了,可皇上除了皺起眉外,居然沒什麼反應,倒也讓人跌碎眼鏡了。
好歹也該吼句:大膽,放肆,拉出去斬了之類的標配套詞吧?
黎素偷偷瞄了眼皇上……確實是沒什麼多餘表現。
就在她喃喃稱奇時,只聽皇上叫了她一聲。
“黎素,你不是說自己無辜嗎?既然如此,朕便命你協同大理寺一同查案,捉拿真兇。如若查出來,便還你清白。如若不然……”
後面的話皇上沒說,可黎素心裏清清楚楚。
要是沒查出來,這頂兇手的帽子就要扣在自己頭上。
當然,她是“實至名歸”不能算扣帽子。
黎素沉重的點了點頭,“陛下放心,黎素定當竭盡所能。”
說完,便推開澄陽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屋裏人不多,只有四人。兩個穿着太醫院服侍的正撅着腚牆角窗臺的查看,碰上粉末狀的東西就點起來聞嗅一番,想來是在找迷藥之類的證據。
另一位的官袍不認識,嚴肅的站在牀邊在翻找些什麼。而在他身邊站着一位身穿粉袍的漂亮男子,正滿眼興奮的盯着澄陽脖子上的切口細看。
聽到開門聲,幾人都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動作定格。
見幾人仍是看着她,好像沒反應過來一般,便只好把手舉在胸前,鼓舞道:“動起來!動起來!”
定格的幾人這纔有了動作,紛紛不屑的別開眼去,把她當空氣。
唯有那粉袍之人眼中浮上笑意,開口道:“黎姑娘醒後還真是不同尋常,快來幫本官看看郡主這切口,可有什麼線索?”
黎素此時纔算正眼看了看騷粉,第一印象就是:漂亮!
沒錯,漂亮這個詞不適用於男人。但此人面若桃花風流倜儻,一身粉袍跟他氣質襯的相得益彰。不娘炮,不陰柔,只有驚豔!
黎素挑了挑眉,心道,這便是剛纔發出不合時宜讚歎聲那神經病吧?還真是高調的別緻啊。
出入喪葬場合辦案,不穿官服也就罷了,居然穿了一身騷粉!
不知道的還以爲來逛青樓呢!
他這幅形容是想氣死誰?
果然不是正常人。
不過好在黎素也不是什麼正常人,走到牀前粗略的掃了一眼澄陽的屍身,便抱着臂沉默不語,看着另外幾個人忙活。
其實有什麼好看的,這斷頭就是她乾的。
“黎姑娘可看出什麼了?”騷粉饒有興致的問。
黎素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曾。”
那人誇張的往後一靠,大呼:“不會吧!黎姑娘在短時間內名聲已經傳遍宮裏宮外,怎會對小小的一個斷頭屍毫無見解?”
黎素瞪了他一眼。名聲傳遍?說的好像多光榮似的!
她從醒來便連翻“惹禍”,宮裏宮外的傳言不用想都知道多糟糕,虧他能把反話說的這麼真誠。
“你是?”
騷粉似是而非的一笑,看着黎素問:“姓莊。”
黎素哼笑,果然是神經病,我問的是官職,誰問你姓什麼了?你就算姓五行之外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那位莊公子又道:“既然黎姑娘不肯指教,那不如聽聽本官的愚見如何?”
不等黎素開口,他便自顧自的講了起來:“郡主歿於昨晚丑時到寅時之間,刀口從左至右,切口均勻乾淨,郡主屍身無掙扎痕跡,面無痛色,可見無論是兇手還是殺人手法,都是身經百戰。”
他語氣不疾不徐,自信而肯定,最後也用了陳述句,可目光卻從澄陽身上滑到黎素臉上,似有深意的問道:“黎姑娘對此可有看法?”
這騷粉每說一句,黎素心裏就越發對他正視一下,直到他問出最後一句,黎素終於緩緩拉開一個笑容,對他伸出拇指道:“牛叉,神探狄仁傑。”
騷粉一怔,“誰?”
黎素不多做解釋,只是把目光投到澄陽的斷頸處問道:“結論呢?莊大人說了這麼多不會就只是闡述吧?”
騷粉伸出兩指夾住牀頭的白帕子拂在澄陽面上,蓋棺定論道:“本官初步懷疑兇手職業刺客。”
黎素看着他,拉起嘴角越發深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