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 1350 章 第 1350 章
    而,之所以不能理解,也之所以難以分辨,大抵還是出於這位官員縱見識再廣也終未有見識過恨自己沒能儘早對親兒子下手的孃親的緣故吧?

    畢竟,這樣的人,也真真能稱上一句‘萬里無一’了。

    就叫因着是‘尋常人’所以對賈母的狠心一無所察的官員只能暫且收斂起自己心裏那份因賈母的反常而不自覺生出的古怪感,再度刻意的揚起笑來:“哦?竟還有這樣的喜事?”

    他的目光也很是直白的就略過賈母這個人,再回到那前來回話的手下臉上:“你可要細細的說了,也好叫賈老夫人放心,畢竟——”

    “聽說這位癱倒的賈二老爺可是將將發病就由年邁老太君親手照顧,想也是因老太君慈愛,纔有了今日的奇蹟吧?”

    雖是在說着賈老夫人如何慈愛到感天動地能叫癱子復起,卻也真真任是誰都不會錯辨其話語裏那幾乎都要蔓出來的、陰森的警示之意——

    便賈母尚能維持住面上的鎮定,那本就低位於這官員的下屬卻是瞬間就感到自己背後因急促奔跑而生出的汗珠變得冰涼了,掛在背上也彷彿冰錐一樣的在刺痛着他的皮膚……還有神經。

    哪怕他只是個‘跑腿的’,也都知道自己跑出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了——乃至於一個處置不好,自己怕是會就此沒腿了!

    越是明白,越是冷汗淋漓:這賈家,往日裏也沒聽說是個有甚能爲的人家,更是不被‘外人’放在眼裏過,可也直到今兒,他才明白了什麼叫會咬人的狗不叫!

    還特麼的是真的狗:你家現下里既然有本事鬧這麼大的亂子,早幹嘛去了?要能將這份氣力用在‘正途’上,怕連三公九卿的位置都能任選了吧?至於明裏做出一副無害無能的樣兒,轉頭卻是坑了自己這可憐人?

    真沒見過做人做得這麼狗的!

    卻可憐他人微言輕,便是被賈政‘傷害’了也無處討公道,唯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在略經歷些個人情緒加工的基礎再向自家上司回稟了。

    就叫賈母也順帶着聽了一回差點就氣到直接昇天的‘老紈絝弟子死到臨頭都不知悔改’記。

    ……

    其實,事實的真相倒真是無甚可‘指摘’之處……至少賈政的所爲都是有合乎邏輯的解釋餘地的:無外於連賈母都被提審了,賈政也只更不可能被人放過了——哪怕世人皆道這人已是癱在牀上了還開不得口說話了,但也只需人還未死,就終有能審問之處的。更甚者若真有‘必要’,辦案的人也是連棺材板都撬得的。

    再兼這在朝做官者,縱旁的不成,一雙打量自家上司心思喜好的眼珠子定是要生得目光銳利的,也自會由因此而更不會與賈政些許的便利了。

    反倒會怎麼狠怎麼來。

    比如直接將已經癱在牀上的賈政就着領口拖拽到地上,再比如問話時——哪怕也知曉賈政怕是答不出話兒來了——也要假裝不經意的就在賈政的指尖狠狠碾過……

    又有旁的於細微處狠狠折騰人的各色手法,對他們而言也可謂是輕車熟路,端看是否需使出來與否而已。

    也就苦了被全力針對的賈政!

    這人本就不是什麼心性堅毅的,且這些日子裏雖有被賈母‘悉心’照顧,但因着賈政自己本就是享受過賈母多年關愛的人,這關愛和‘關愛’之間的區別……他也並非就真感覺不出來了。

    不免就會在本就岌岌可危的現實困境中越發生出不少心思上的自縛之繭來,困得他本就不慎靈光的腦子是越發的狹隘了。

    然後刑部的人來了,帶着外界對賈家不利的消息和對賈政此人的不齒不屑來了。

    也就成了壓倒賈政神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其實,要賈政自己反思,怕他也是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又是因什麼而忍不住泄出了聲兒的,是冰寒卻不得不穿着單衣全身俯臥的地面?是那重到幾逾千斤偏還碾壓在自己手指尖上的腳掌?還是那本該仰望……,該是全沒資格見自己的人此時高高在上俯視自己的目光?

    他太渾噩,渾噩到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從地獄再陷下更萬劫不復的第十八層的。

    可刑部的人卻知道。

    還不但知道更能將之往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美化:

    他們只是不小心踩到了賈政的手指,而已。

    是真的不小心!他們不過是試圖去賈家二老爺處找些線索罷了,又如何能知曉這位傳聞中已是中風癱在牀上了的賈家二老爺居然就在他們面前動手動腳的……掙扎起來了?

    什麼?癱了的人是如何‘動手動腳’的?且賈家二老爺既然決意裝癱,又如何就自己破了自己的謊言了?

    不重要。

    真不重要。

    不管這些問題又是如何的犀利且尖銳吧,但有着賈政的中風爲假這一前提,再是犀利尖銳都不免會如同一根細脆的針那般在賈政自己做下的、不得解的‘事實’面前輕易的被撞碎了。

    這之後,這位找不出自己裝病理由的賈二老爺又是如何被久經‘案場、’經驗豐富的刑部人士找出破綻繼而節節敗退最終丟盔棄甲暴露陰謀於天日之下什麼的,也就不奇怪了吧?

    ……真不奇怪。

    只需確認賈政有過裝病的事實,那也不管刑部人士是如何發現它的在複述的時候又有沒有不小心記憶錯了某些事的前後順序以至叫聽得人會錯了意……這些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細節’。

    關鍵還在於:只需賈政暴露出自己的‘不軌之心’就好。

    ……

    對此等種種,刑部官員也俱是心知肚明的,不說這風格本就能算作刑部官吏行事的慣例了,就說他若是連自己的手下都不清楚爲人,又如何敢信任重用了?

    尤其,在此時。

    好在賈母卻該是個不知‘此間愁苦’的。所以他才能明目張膽的就挑着眉,一面用目光逼視賈母一面還好以閒暇的繼續‘詢問’自家手下:“竟是這般?竟不是因賈老太君慈愛之心感天動地以至於癱子都喚回來了?”

    這話……

    特麼的也太毒了!

    叫人目不忍睹的那種。

    只,上司既然這般問了,那手下的人也是不敢就拆臺的,反越發的恭順的應和道:“屬下所言句句爲實,萬不敢欺瞞大人的。”

    官員也就配合的點點頭,再含笑轉向賈母:“老夫人對此可又有甚想說的?”

    ……

    沒有。

    她只想單純的想動手而已。

    還是對賈政飽以老拳那種……

    但,也無需說此時的賈政還能受得她幾拳,就說此時她最需要做的,也終還是應付了面前這不善之人……且得仔細應付纔是。

    就定定心,拿捏好了語氣便要開口——

    可惜對面人卻是不打算再聽她廢話了,就在問過賈母可有甚話想說的下一刻,刑部的官員也竟是乾脆利落的回頭就開始吼問自己的手下:“如斯大事兒,禁軍可知曉?”

    ……是了,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賈母啊?先問禁軍的過錯纔是真:你們可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在此看守賈家人的,居然就看出了一放任賈家人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耍花槍的結果來?

    哪怕禁軍是定會被這一結果狠狠的折損一回面子呢,他也不介意再上前狠狠的一刀捅進他們的裏子之中的——

    唔,還是在動手前先談判一回吧,對方怎麼說也是駐守皇城深受皇帝信任的禁軍,便是不能就將他們拉扯到自家的同一陣線上,但能想法子迫他們一迫且討要些好處,想來對己方也是極有益處的,又何必浪費了?

    此等重利當前,又哪裏還有餘力能還顧得上賈母如何?

    也就叫賈母空壯了滿心的膽氣卻終是無處施展,唯能愕然的看着對面那對上司下屬極是旁若無人的對答如流:“回大人的話兒,此事實匪夷所思至極,更因賈家現下里尤處於禁軍的看守之中……故如斯大事兒,想他們也不至會全無所察纔是。”

    官員聞言嗤笑:“這般看,此事也果真是瞞不得他們的。偏之前他們竟是能忍住了不報……此等行徑也果真甚是可疑!”

    此話,下屬自不會作答,還將頭越發的低了一低。

    官員卻是不理會,反而志得意滿的就道:“你與我同去,尋他們辯個分明!便如何,也需問一句他們心中可還有陛下?”

    ……

    不說這本就‘分明’的事實又有甚可辯之處,只說賈母在側醞釀許久,竟等來一未能施展即夭折的結局,登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