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非不可以。
不過劉老管事至此卻是依舊遲疑:疑惑於程錚爲什麼會如此執着於他?
說真的,地就在那裏。方法也已是被人完整且清晰的‘展現’出來了,程錚大可隨意找一個信得過……或僅僅是看得過眼的人再去做這件事情。
左右不過就是費些氣力或時間罷了,又如何一定要同劉老管事這麼個不但同太子存舊‘齷齪’還顯見並非一條心天知曉在這之後又會給太子添什麼新亂子的人聯手呢?
難道是程錚信不過旁人?又或者是因程錚擔心若是由他自個兒這方的人出面,便免不得會叫他家那些兄會心生警惕……又或者時間等細節‘對不上’?
後兩者大抵是有一定可能的,只這一可能放在程錚及劉老管事舊齷齪面前……還真真算不得什麼事兒!
至少不值得程錚再回過頭來尋劉老管事‘說事’。
也雖說現下里,於程錚的語氣也着實聽不出有多少低三下氣而依舊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卻也改不得程錚自打臉的反過來試圖‘籤手’劉老管事啊?
自己真就有這麼大的價值?
劉老管事可不敢信。
也合該劉老管事不信更想不明白:
至少,就劉老管事之前毫無遲疑的就對傅懷灝設局下黑手便可知這人的‘膽量’……該是不小的。故而,要他及他身後的宗親們認識到此刻的自己是在同皇帝搶東西?
委實是有些難爲他們了。
不,也或者他們並非全意識不到,而不過是意識到了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別說宗親這些個皇帝的自家人了,放眼全天下間……難道不是個人就在這般做嗎?便那也有那沒這般做過的,卻也不過是因他們沒得這麼做的本事和能耐而非是他們真就不想了。
故而,道一聲全民皆‘碩鼠’,當是不爲過的。
試問,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宗親們又如何會認知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一件多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了?
……好吧,也不至真就一點認知都沒有,但,也饒是他們知道這事兒從法理上而言是不對的、不應該的,可……可這不是大傢伙都在這麼做嗎?那麼,便是須得有人認罪伏法,也不大可能從他們這些個皇家的血親開刀儆猴吧?
尤其當前代皇帝下手之人,可是程錚。
不說程錚同劉老管事的靠山、主家可是早有約定,就說他自個兒的屁股也並不乾淨啊?故也只需程錚——這個被皇帝親自下聖旨點名能夠全權處理此事的人——真敢就拿了宗親開刀,那身爲宗親……中莊簡親王心腹下人的劉老管事,也反手就能將程錚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給‘揭發‘了。
——來呀,互相傷害呀!且看那時,究竟是程錚與其手下先覆滅還是宗親先倒黴?
想來,對皇帝而言這選擇該是不難的。
更想必,對程錚而言捨棄傅懷灝或林海該是意見極爲困難乃至於壓根就不可能的事兒!
也是因此,劉老管事也可謂是底氣十足的膽敢同程錚比頭鐵。
……不,還是別這般做的好。
畢竟,也雖說劉老管事的諸多思量都算不得錯,卻是自一開始,就忽略了更根本的一點:也或許,程錚會自一開始就退避了不同皇帝’爭‘呢?
……
…………
程錚或許是個貪婪的人,但他的貪婪卻是至始至終都有’限度‘的:最少也能憑藉理智,將所求所取完完全全的’圈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並不去奢求自己力所不能及之物。
這也就意味着:對於程錚而言,或許在開始的時候,他是有想過在江南土地上給自己撈得一些好處……順帶着肥一肥自家能臣干將的荷包的,但若是皇帝都親下命令了督促程錚須得將此事給料理、且還是’乾乾淨淨‘的料理分明瞭,那程錚也自會識相收手,並不同皇帝在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之上針尖對麥芒。
——是的,小事。
真真使得程錚退讓的,非但有識相的因數,更是因着在程錚的認知裏,自己完全沒有必要真就於此之上同皇帝’過不去‘的靈活。
便不說已有被安插進軍中的那些人手若能再加以‘鞏固’,必定能給程錚帶來莫大的好處——此事尚不急在一時,就說程錚之前給宗親們畫的大餅,也並非不能自個兒喫呀?畢竟,那時是空手畫餅,現在卻是由皇帝送來材料了!故,也雖說他畫下的這餅確是‘艱難’了些,但也並非不能真梗着脖子啃一啃的。
……
正是因了這種種的考量,固程錚確有想過藉由江南的這一行爲自己收穫更多的利益,卻也只需他有清晰的認知到自己的所求同皇帝的要求相悖逆——以至到了皇帝不能容的地步,那他也自是能夠果斷收手舍大保小的!
可惜,天下間能如程錚這般清醒的認清形式之人,往往少之又少……不,也並非他們真就‘看不清’了,而實是他們的貪婪會驅使他們止不住的飛硪撲火。
尤其是身邊尚有別的、同樣莽撞的‘蛾子’相伴時,就更會難以察覺到自己的行徑又到底有多危險了。
當然了,雖說程錚到底有在此事之上表現得比旁的人更爲明智也更爲理智,只他也到底是凡人,更是一個不能言道聰明的常人——
自是不敢再指點旁人的。
更別說別人的莽撞對他而言你也未必不能視作探路之用:比如,就着劉老管事的不甘心將其及其身後的宗親們推出去做那試探的棋子。
如此,也饒是程錚並不奢求皇帝能容他於江南爲所欲爲,也多少能試探出皇帝願意給與他多少的‘辛苦費’。
至於爲什麼程錚依舊會選擇劉老管事?
也自然是因着劉老管事身後的宗親們確實非同一般啊!若是連劉老管事代宗親們染指土地一二也全不能得,程錚便自知自己該‘洗洗睡了’……可若是皇帝看在劉老管事及宗親們非但同自己有血緣的牽絆更是有於治理江南的土地上出人出力的緣故而願略略鬆些手,那程錚……
程錚也是否能借機給自己尋些補益而不至真就被皇帝一把子摁死?
……
由是,也就笑得更謙和了,還不忘殷切的對着劉老管事解釋:“老管事切勿以爲孤是在唬弄你。”
“只着實是趕早不如趕巧。既父皇恰好有令,再有孤也真真是需要即刻就拿這個事做出些許的成績來給他老人家看看,好叫他知曉孤同孤那兩個兄弟是不一樣的——”
劉老管事:“……”
劉老管事對此報以質疑。
這種事情……還真能‘趕早不如趕巧’?不都得細細籌謀、密密佈置,從而確保最終自己能得到一個萬全的結果纔對嗎?
哪有這般趕鴨子上架的!
只——
只劉老管事再是轉念,卻也免不得將自己的懷疑暫且擱置:
畢竟,誰能斷言那封未曾被他知曉內裏明細的聖旨上可又有逼迫程錚什麼呢?
雖聽程錚方纔言語可知皇帝確有與他權力,但誰又知曉皇帝這難得的權柄下放不是因皇帝已然有被江南一帶自舞弊案後的一串的連鎖反應逼得煩不勝煩,這纔不得不與程錚實權呢?
當然了,與這不得不相‘輔’的,卻是皇帝也會藉由聖旨給程錚下達最後的通牒——
如此一來,程錚會如現下這般急着求一個‘結果’,也並非不可能。
……邏輯通,更能完美的契合皇帝慣常的做事風格及程錚現下的不可理喻:他就說嘛,如皇帝這般的人,又哪裏是會那般輕易與程錚放權的,少不得一顆甜棗之後再跟一根寒光凜冽的狼牙棒……如此方是這對父子日常的相處模式。
再有程錚,他是那麼輕易就‘鬆手’的人,少不得是有人打了他的手,叫他知道痛了!
……
而,也即便程錚不能就自其面上的神情微動看出此刻的劉老管事又究竟在想些什麼,但鑑於程錚有將劉老頭思索間面部那些不自覺的神色細微變化都仔仔細細入了眼,故也是能瞧出這老頭至此終頗有幾分心動的趨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