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因他們的動作並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張狂到似全無忌憚,不至太過引人注目罷了。
卻是又因着這些動作確可道一聲‘細水流長’,故而在旁人盡將目光放在太子父女身上的這些日子中,他們也頗有些足以稱道的累積了。
——更因一反常態的不聲不響,而實有引得‘有心人’深思。
畢竟,程曦這裏固然鬧得大鬧得響,但其所有的動作都不過是似是而非的引導之舉,真論幹事且是幹實事,還得看傅懷灝及林家下僕這般雖不聲不響卻是腳踏實地的做事人方可。
也是因此,劉老管事若真想要拿江南土地的問題作爲開口的那個‘點兒’,那能同他‘搭上話’的,想來不會獨程錚一人耳——
更會有傅懷灝及傅懷灝身側的林家下僕!
不過是這位劉老管事‘所圖者大’,纔會拋下這倆軟柿子一來便直奔着程錚而去。
只,在現如今,在程錚不但不接他的話兒、還擺明了要給這老頭臉色看的檔口,他又是否會轉移目標?
……
…………
程錚的猜想可謂是有理有據,偏其間卻是疏漏了最重要的一點,即:
林海或傅懷灝再是有甚算計,除去事出突然,便不會對程錚先斬後奏,而是怎麼都得先請了程錚的示下。
尤其是現在程錚正在擔憂的江南土地問題。
也畢竟,現在江南的土地問題,可不僅僅是關係各人自家出息的小問題,更是涉及到整個國家——或直說就是關乎到整個國家的黨爭問題!
就更別說:便土地這等國之根基,在能觸及國家走向的人眼中,都不過是用於互相攻訐的利器!故,林海此番派遣自家的下僕於江南一帶再次多多的爲自家買田置地的行爲,與其說是壯大自身產業之舉,不如說是本就全爲應和程錚的行動了:
若是程錚沒此‘需求’,林海又何必行此必會將自家全放在火上燒灼的舉動?
須知現在的江南……咳,懂的人都懂,由此,便林家確已有在此處經營累代多年,恐也難以在諸位皇子的爭鋒相對之間給自己撿得多少‘漏’——
更多的,卻是他自個兒成爲皇子們‘漏’的可能了!
也同是因此,能穩住一個皇子——比如自己本就投靠了的程錚——對林海、尤其是此刻的林海而言該是一件非常之必要的要務。
這是一項其極淺顯的事實,偏程錚還能自我‘開解’道:凡事總能有那麼一個例外嘛!既林海已有出乎他預料的說動莊簡親王家中的老僕役貴足踏亂地來,那又何妨再出人意料的指派自家下人給自己送‘驚喜’?
……大概還是存在有這一可能的吧?
不!便現下里暫沒得這‘可能’,但若是程錚自己努努力,也不是不能將自己的期待由不可能化爲可能的!
更可以由程錚親出面親指點傅懷灝或林家下人去圓這個可能啊。
……
當下,急於走人的程錚也就越發急匆匆且甚是不走心的對着程曦道:“我兒,現下里我既知你是不願再有甚動作的了,又如何會忍心於逼迫你?少不得先離了你這處,且另尋他法纔是。”
程曦:“……”
不知爲何,她竟是有些止不住的想要再次翻白眼:程錚究竟是真另尋他法去了,還是概因受不得她甩他臉色才預備‘回去另想對策’?
……也或者這二者無甚區別。
且對程曦而言,也真真是任這二者中的誰,都是她急需挽救的:實在是這之前她才被大落大起了一回,可不願再落下去了。
頓攔着程錚不放,口中更是止不住的解釋:“爹爹可別惱我不做事兒,只曦兒是想着——”
“我雖幫不上爹爹,也實沒得就爲爹爹招來禍患的道理吧?……”
“你所言者,我俱知曉。”程錚擡手打斷程曦可能會有的長篇累牘的車軲轆話:“也正是因知曉你的不易,這纔想着既然你……同我並不方便行動,那也只管去尋那不但方便行動,更是依舊能將其的行動關聯到我身上的人……便可。”
程曦表示目瞪口呆。
並因之而更難以能分辨程錚這……這又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說氣話了。
卻也不過是轉瞬的呆愣,程曦就又淡定了下來。
不,不止一個。
傅懷灝是一個,林海家的下僕……是很多個?
當然了,有可用人選與真能通過他們成事還是有區別的,尤其程曦更是從根本上就不認爲這些人‘合適’。
當即很是不解的看着程錚:“爹爹找他們做甚?”
然後又道:“畢竟女兒也因自己的所作所爲樁樁件件均能影響到爹爹身上,這纔不敢輕舉妄動。故那旁的人……”
於此刻中也未必就能便宜行動了罷?
例如那傅懷灝和林家的下人,雖說他們同程錚之間的關聯瞧着彷彿更爲淡薄——至少不能就如對待程曦這般能將他們做的事兒盡數倒推回程錚的身上。但單論他們所做的事情本身,卻是比程曦的所爲‘危險’多了。
是的,就是危險。
畢竟此刻‘大局未定’,土地固然可視作戰利品,卻也未嘗不能看作是炸人用炮仗啊!
相信劉老管事也是因此‘下江南’的。
但,雖因又劉老管事於此處坐鎮,想來對方不會再用同樣的手段故技重施……
但若是對方真有把握呢?更,若是劉老管事因某些緣由而決意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任對方呢?
總之,風險這種東西,還是不要於現在再往自己身上疊加的好。
程曦的擔憂可謂是有理有據,只程錚對此卻是全不擔憂。且不說勳貴同宗親間素來不睦,就論程錚自己的看法:因了自己先前的回絕,想來宗親家的下人該是極樂意去傅懷灝侯氏林家下人的面前‘漏那麼一臉’的。
——哪怕這些宗親家的下人中已是有人被設局套住了,也哪怕在設局套住這些人的時候,就已有‘耗費掉’某些‘理由’了,卻也架不住天下的土地那般多,會涉及到的……歷史性問題更是防不勝防故,而也真真是誰能知曉能幹的劉老管事又能尋摸出什麼、旁的由頭來對付程錚的手下了。
又或者,他都不必費神,只管笑看盤踞此地已久的世家大族們調轉槍頭便可。
程曦:“……”
想到這裏。她竟是激靈靈的就是一個哆嗦:程錚果真該去瞧瞧那傅懷灝的,不爲命令他做什麼也該警告他萬萬謹慎,也萬萬不可被別人尋機做些什麼。
更不可落入同宗親家下人類似的陷阱了!
須知落了……就是一個死!
一來,此次‘受難’的宗親家中的管事可是有劉老管事來收攤子的,但若是傅懷灝或林家下手着了道兒呢?就問那時候程錚管是不管?便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程錚是不可能出面的。
二來這位劉老管事雖說是來‘收攤子’的,但會不會因程錚的‘不配合’而由收拾攤子轉變成製造攤子——
不好說。
……
由是,程曦也竟是不僅不攔程錚反開始一昧的將人往外推了:“爹爹確實該好生告誡那傅懷灝的……只您也必得自己注意些,且與人留些餘地——”
程錚:“???”
他莫名其妙:“我的兒,你在想什麼美事呢?”
然後不等程曦驚詫就又嗤笑一聲:“也別說傅小子了,便是那林家人,此刻之所以能來江南置地,不都是看在孤的面子上?”
“還與人留些餘地呢!他們所取所予者,那一樣最終不會落在孤的頭上身上?同樣的道理——”
“若是孤這裏有三長兩短,他們還能有甚好果子喫?與其等到他們到那時再落得個不清不楚的下場,到不如趁現且將他們拿出來爲孤所用””
好一句‘天下人人爲我’之言。
更有現實到程曦目瞪口呆到頗覺自己的下巴都要砸到地磚上了:聽聽,這話……多冷酷多現實,又多麼的無可辯駁——
只除去將程錚的不做人暴露無遺之外。
程曦也就好氣又好笑的對着程錚埋怨道:“爹爹,您倒是一心想要鬆快……只真待到那時,怕您也是決計鬆快不了了。”
程錚:“??”
這次,輪到他呆愣了:怎麼就聽不懂自家女兒的話了?
待得那時?
便真到了‘那時’,想來也不過是麻煩些罷啦……是了,即是麻煩些,那也合該是鬆快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