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 1301 章 第 1301 章
    程錚不期待報答,只希望兩方能各不相干:那句話怎麼說的?距離產生美感,此時便恰是需要‘美’的檔口了。

    卻可惜劉老管事也是真的不敢同程錚生疏了去的:若真生疏了,他又如何好繼續哄程錚?

    “老奴自來了金陵,那是半點兒都不敢暫歇。……旁的尤可以放上一放,只那羣崽子膽大妄爲壞了殿下的事——”

    “確是需要即刻懲戒一回的,也好叫他們知曉誰纔是主子!”

    劉老管事就會意的停歇了一瞬,偏生他這頭固刻意的留出了機會,程錚卻是全沒有插口……或僅是試圖讓他改口的意思。

    劉老管事:“……”

    雖心裏確生出了些許的不解,卻是還得繼續。

    “只不想,這一訓,卻是叫老奴問出了一些很是難以置信更全不敢相信的舊事——”

    止不住的、小心地看向程錚,面上更是堆滿了試探的惶惶然:“老奴就說,那幾個小子素日裏也是很得主家青眼的,爲甚來了江南便自亂陣腳進退無度了?卻原來不可全怪他們無能,而實是這事兒……”

    “唉!!!”

    又長長的的嘆息了一聲,聲音千迴百轉,模樣也能算作唱做念打俱佳:好一副分外明顯的、就等着程錚問話兒的‘引誘’模樣。

    也只需程錚開口相詢,那劉老管事早已準備好的‘緣故’及這緣故之中世家大族與皇權之間的,二、三兩位皇子的黨羽之間的,各路人馬之間的糾葛矛盾也必將如畫卷一般娓娓鋪開。

    ——還愁程錚會不被之吸引繼而入套嗎?

    偏程錚還真就不入套。

    且人更有將事兒做得絕:直接從源頭上杜絕劉老管事開口的可能!

    他立時就驚詫的哦了一聲:“竟是如此?”

    然後不等劉老管事喜悅,便陡然話風一轉:“既如此,老管事又如何不趕緊將事兒回報與皇叔祖?也即便他老人家同樣難以決斷,好在他卻是身在京城的,若想就近將此事再轉告與父皇……確是便宜的啊?”

    劉老管事:“……?”

    該配合演出的你,爲什麼偏偏要拆臺?

    他很是難以置信的看向程錚。那目光與其說是在看一個傻子,倒不如說是在看一個瘋子:一個將到手的機會硬生生推出去、更是往自己對手的懷裏推的瘋子。

    ——不,連傻子都做不到推得這麼精準!

    程錚卻是並不在意對方的目光、神情又有多麼的難以描述且意味深長。

    他只是淡定的又呷了一口茶:既然端茶送客送不了這人。那他也就只能好好的潤一潤喉嚨,以便能夠同這人好好的掰扯一回了。

    便笑:“老管事方纔也說了此事中很有些不好言道的困難,以致於各位宗親家中的管事同着了道兒。”

    “孤便想着,孤自身並不聰明,不過是佔着出身的便利,才能得了這天大的好。故謹言慎行都來不及,又哪裏好胡亂做主壞了大事!”

    又嘆息:“少不得自認了自己的無能,且立誓萬不可耽擱了就將此事報與那有能耐處置之人……也好儘早換回太平。”

    不!

    可別這樣說呀。

    劉老管事並不是在意程錚有沒有這個能耐了又或者是否德不配位了,唯能令他傷心者,全在於:哪怕程錚真是個無能的,卻也不必這般無故坦誠——或直說就是無故自我貶低,對吧?

    那麼,能叫他不惜如此自我抹黑的緣故,又還用真開口問嗎?

    不用問,也不必問,還恰恰定是劉老管事最不願意接受的那個緣故。

    當即就坐不住了,匆忙忙起身,又對着程錚大禮叩拜下去:“殿下可別這般說,不然我等還不成了……”就頓了一頓,才艱難的:“不曾馴化的畜生了?”

    程錚:“……”

    倒也不必如此。

    只他被驚得微微愣神之際,就聽見那劉老管事又極快的轉了話頭:“此番他們之所以會出捅出這麼大的漏子,也實非是殿下未曾看顧之過,而全是因他們自作主張,甚至不惜欺瞞殿下下!否則,又何以至今日?”

    “只老奴今日卻也須得腆着臉懇求殿下一回了,”老管事就懇求的看着程錚:“請殿下到底憐憫我等一回,也請殿下憐憫天下的無辜百姓一回,且費些氣力,將這些個混賬們闖下的亂子平了。若在這之後,殿下依舊有心緒難寧之處。”

    他就咬咬牙:“老奴願代殿下執杖!”

    程錚:“……”

    這就更不必了:瞧這劉老頭站着都抖的樣子,別那被打的還沒事,他這打人的就先出個好歹來了。

    “老管事切莫有此言。”程錚也忙慌慌的放下茶盞,進前幾步便去攙扶他,口中話語更是叫人聽着便覺心生惶惶然:“這話若傳出去了,還不知孤要背上多少風言風語呢!”

    “若單說孤自大不知進退便也罷了,”程錚就很是不贊同的:“各位管事俱是素得孤叔伯長輩心中的,又如何會行事不端了?便是比不得老管事您,想也該能跟上您的一二腳根兒纔是……您又何必如斯貶低他們?卻是叫孤越發難以自處了。”

    不。

    此三者——劉老管事、各家管事及程錚——又究竟是如何,才至在程錚的邏輯中串上聯繫了?

    也即便各宗親家的管事能同身爲莊簡親王老心腹的劉老管事勉強牽扯上那麼一二分關聯,卻又需得如何掰扯,才能同程錚自個兒有‘干係’了?

    此……真真是極爲困難的。

    不僅難在須得強行扯關係,更有這強牽扯的關係還有一致命點:若是前兩者都沒有這等能耐,那麼最後‘出場’的程錚也自然只會更加沒得這一能耐!

    劉老管事:“……”

    在撕捋清了這點之後,也幾乎只是一瞬間他的心緒便起伏不定起來。

    還是糾結的不定:一面覺着自己真是太聰明瞭,竟然連這生掰強扯的出來的言下之意都能砸麼出來,一面卻是又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子,好叫自己將這一聽出來的言下之意盡數忘卻。

    總而言之,自己的最終目的也不過就是要賴上程錚而已。那會做聽不出……不,該就是直接當作沒聽到程錚的某些撇清關係的言論,也實屬正常對吧?

    既已有打定主意裝傻充愣,劉老管事也有極快的將面部表情再度調整:“殿下此言可是怪我們太過愚蠢,也太過自以爲是了?”

    他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竟是驀地就眨出了兩顆渾濁的老淚花來:“此事……實是我等對不住殿下,殿下既心中不忿,便也只管放開手行事,全不必在意我等。”

    竟越發動容的:“畢竟,殿下此刻的所作所爲,俱是在爲我等挽回過錯呀!”

    程錚:“……”

    馬蛋!見過賴的,卻沒見過人還能這麼賴的!

    一時間,他也是真的很有些懵逼,連帶那伸出去試圖攙扶劉老管事的手都剋制不住的抖了一抖。

    ——深受震撼。

    更是深感自己尤有欠缺不足之處:也所以,這位老管家能得到莊簡親王如斯信任,除卻能力之外,其臉皮也是一極爲有力地‘優勢’吧?

    比不過,比不過。

    程錚這樣的小年輕,在面對積年的老者時,也在面對這歷經歲月的累積時,是真的須要意識到自己的不足之處的!

    程錚心下微微一嘆,然後手上用力,以劉老管事難以掙脫的力道將人從地上扒拉了起來:程錚雖不曾習武,卻到底是個年輕人,制服一個連走路都免不得顫顫巍巍的老人,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口中更是配合的:“老管事如此信任孤,孤又何敢辜負這份信任了?少不得便由孤親自執筆,且將此事敘述一番,快馬加鞭送回京城,也好叫老親王知曉且做個決斷。”

    然後就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劉老管事,神色間更有幾分藏不住的期待和坎坷,彷彿他正等着劉老管事對他如此自揭其短的行爲贊同一二似的。

    劉老管事:“……”

    這他媽都是什麼和什麼?

    便他身作爲老親王多年的老心腹——哪怕是退了役的,但對於老親王過往曾有兩次都在這位太子處撞壁的事情,還是知曉的。

    還更知曉這兩次‘折戟’都是因程錚這位太子太過不走尋常路,少不得叫端方了一輩子的莊簡親王都難以招架了。

    故而,今日的劉老管事也是基於此……以及之前那次對程錚的探試而定了心決了意,且捨棄自己的所有臉皮,只爲將這位太子拿下!卻是又哪裏能想得到這位太子竟然是如斯——

    如斯什麼?

    劉老管事竟是忽得就卡了殼:實在不好意思就爆粗口,哪怕只是心裏想想。

    但,也就在他強行剋制住自己口吐……心涌芬芳的衝動之後,他也有於同時間意識到程錚這位太子竟是位如斯聰明之人。不過轉瞬的功夫,便以他自己的手法破了他的局。

    也可謂是學以致用的典範了,怨不得莊簡親王兩次在他處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