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天下人都能這般做生意,那也真真是能夠你好我好……縱‘大家’是好不了,但鑑於已是無人會再爲甄家說話了,故此世間依舊能夠太平。
當然了,在除去在這些軍中人手外,勳貴及江南的大族們,恐也會對甄家生出些‘別樣的想法’……不過是同軍中人及程錚有‘無關’罷了。
不說這些軍漢又是如何將各自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作響的,就單說程錚聽這一問,也竟是連思索都不必的就瞬間明瞭了他們的想法:
須知這些人可是與自己不甚‘親近’的,乍然得知自己竟是成爲了唯一一座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也定然是會想個法子討好自己的——
若能在討好了自己的同時還能不損耗他們自己的利益,自是更好。
然後?
然後程錚也真真是少不得要爲這些個大聰明們點個大大的讚的。
再然後,就沒了。
程錚自認自己並非一個會輕易變卦的牆頭草,故,也便是這些人是上趕着給他送刀子來的,都並不能立時間就割動程錚的心了。
當即輕笑一聲:“我又有甚好示下的?”
然後略一頓,給這些人些許思索自己的拒絕到底是因自己在裝樣拿喬還是因着好處少且達不到出手標準的時間,再淡淡一笑:“諸位且寬心回去便是。”
衆人:……
說真的,這樣說一半……再空白一大半的說說話方式,分明就是衝着讓人不能安心才刻意的吧?!若他們就這樣回去,怕是隻能夜不能寐了。
哪怕四人皆是堅信程錚‘跑不脫’只能‘認命’,但親眼看着程錚的無所謂,也免不得會被逼出了些惴惴不安來:程錚固有被皇帝的一封聖旨給‘定’在金陵了,但他跑不掉之後又到底是選擇和自己這些人攜手合作還是在自己等人外另有所靠?他們也不該就無端就‘代’程錚做選擇的——
雖說他們代程錚做出的選擇,是大多數……不,該是所有思維都尚且正常的人都會做的選擇。但在面對程錚這麼個不正常的人時,他們也終需給自己留點‘餘地’的。
也就相互對視一眼,繼而先後作揖告辭。
可謂來得快,去得……更快。
還簡直來去得比此刻尚且停留在行宮中同程錚手下進行山地交割的宗親家的管事們更爲莫名其妙。
至少,程曦看着才離去沒有多久便就又旋身回來的程錚,也真真是一時相顧無言:這人……是去散了一回步嗎?不然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程錚也當即就被那張尚帶着嬰兒肥的小臉上格格不入的、木然又認命的表情給逗笑了:便這樣的神情並非第一次出現在程曦的臉上,卻也不管有出現過多少次都有顯出同樣的違和,尤其是程錚纔將幾個上門找茬的人給打發回去,正是快意又輕鬆的時候,就不吝於逗程曦一逗了。
回以程曦的笑容也自是會更加陽光且毫無一絲陰霾了。
當即就笑得程曦止不住且是直愣愣的開口:“你把人怎麼了?”
也雖然程曦確有懷疑過程錚可是去散了一回步,不然又如何會折轉得這麼快了?但對於程錚又是爲甚和她說笑到一半就不得不拉胯着臉出門,程曦也是知道的。
就更不解於程錚會回來得這麼快還這麼開心了。
程錚也不瞞她:“不過是來打探一二的,孤並不樂於應付這些鬼祟之輩,且與他們找了些不痛快,便將人打發走了。”
然後,彷彿怕程曦受到的驚嚇還不夠那般的又笑道:“一個兩個的,俱是把孤當傻子看待呢!也不想想孤什麼時候做過任人拿捏的傻子了?”
程曦:“……”
就有點顫抖的:“爹別是將人給懟回去了吧?”
若說程錚懟人,在程曦看來或許能算作一件很正常的事兒,但要是程錚現下里就急於去懟手握軍權的將軍——還一懟對一羣?那也便是由程曦看,都怎麼看怎麼覺得程錚的作爲中透着濃濃的腦癱信息了。
也就對程錚毫不留情的:“您——”
你是不是這段時間太過自得,‘飄’到反常,以致於錯覺自己過河都不用‘橋’了?
而程錚也只需擡手就打斷了程曦尚且未能出口的訓誡,然後再伸直了自己擡起的手,很是溫柔的摸了摸程曦的頭頂:“你且瞧着吧!最急的……終歸不會是我。”
程曦或許能相信程錚的話,卻是完全不敢相信程錚真就能夠有那能力將一切都盡數掌控在指間:
畢竟,也便是此刻二皇子三皇子俱是已有‘遠離’了金陵,且二皇子的遠離是怕再也回不來的‘告別’罷,也都架不住這兩位皇子人是走了,但根基尤在啊?……便不說三皇子那邊如何,就說二皇子便是已然倒下了……這不是還沒有死透嗎?
也便是死透了,都不定就有涼透。故,要程錚真就急忙忙的下手,也真真是沒得就灼了手!
所以,咱謙虛一點兒謹慎一點兒——
不好?
偏搶在這時候着急,也真是同已然走完了近乎全程的路途卻是栽倒在最後十步……又有何區別?
還是有區別的。
比如說:通常的問題不過存在於最後十步不‘搶’那全程便‘穩’了,但現在的程錚卻是不止需面對在這最後十步中得走穩站住,還需得面對在這最後十步的距離之內不可被人追上的窘迫。
也即是需保證自己不至因旁人的算計或‘垂死掙扎’而翻車。
……
這些,程曦也俱是知曉的,更打算好好和程錚討論一二,偏生程錚竟是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
且,也正是因了程錚的拒絕,程曦也才越發深刻、深切的體會到了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禁錮又到底是如何的嚴苛:
這之前的她雖不能言說對外界的消息瞭若指掌,卻也有不下於家中男丁——且是備受重視的男丁的放任程度……如此,也才能支持她數次指點河山俱不至錯了方向。
不然,再是有着時代的優勢,這要因不瞭解情況而張冠李戴了,也是會要命的:哪怕不至就誤導了程錚等人,但程錚看待一來歷不明又口出妄言的‘女兒’,可還會如今日?
而這些、所有、程曦能獲取的消息,也全是程錚給她的……哪怕並非所有的消息都出程錚之口,都多少有依託程錚對她的態度,纔會有迎合的旁人上趕着透消息給她。
再退一萬步講,便林海這個‘劇情人物’,不也是藉由了程錚的‘牽線’,才成了程曦的老師嗎?
故而,離了程錚,程曦什麼都不能也什麼都不是。
更者,現下也也只需要程錚單方面的將自己這一方的通道關閉上,那就幾乎是完全斷了程曦同外界交流的渠道:程鈺不願說,旁人但凡看了程錚的態度便也不敢說了。
於是,程曦也終於——並是遲來的終於——體會到了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的憋屈和無奈:再是華美的牢籠,當它的作用不過是束縛的時候,縱是可稱集一國之帝奉養的享受,也猶如一根又一根璀璨的金線般套牢了人的四肢百骸。
好在,就在程曦因受制於這昂貴的折磨之中,並且剋制不住的就要爆發之,程錚也終究有親自來給他‘遞送’外界的消息了:
宗室家的管事下人們同尚算作是徹底倒下的二皇子手下的勳貴們卯上了……還就差那麼一點,便鬧出人命官司來了!
程曦:“……”
程曦登時目瞪口呆,萬萬想不到最新……也是‘最初……的熱鬧,會是這麼……這麼倆風馬牛不相及的隊伍對上?
太特麼的意想不到了!
——也就完全顧及不得還需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再繼而,她那毫不遮掩的表情也毫無疑問的娛樂到了程錚。
就叫他當即很是得意的對着程曦挑眉並傲然一笑:“如何?現下里你可算不必再擔心孤了吧。”
不,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現下里看來,你的擔憂和我的擔憂,究竟誰纔是‘必要’的?
以及你和我究竟誰纔是那個正確的?
程曦:“……”
也即便程錚沒有真真的將後兩者極掉逼格的問出口,但她也從這人微微揚起的下巴、剋制不住飛揚的眉梢以及那幾乎翹到天上去的嘴角猜出這人又到底是因什麼而驕傲。
卻是出乎程曦意料的,這些日子裏憋悶出來的抑鬱之氣,也有因着這個無論是論年紀還是論輩分都絕對長於自己的人這毫不做作的智……咳,幼稚感而仿若氣團一樣的就噗呲一聲散開了:
還有啥好氣的呀?
不但不氣,還能在心中情不自禁涌起了一股憐愛之意……憐憫程錚這簡直是沒有長進的智……心裏年紀。
包容,多包容吧。
咱且如同包容一個孩子一樣的包容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