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
程鈺之所以會這麼急這麼趕，也僅是爲了能搶先堵死——且是徹底堵死程鐶那張於他而言極爲惹事的嘴：如若可能,他怕是都想越過皇帝直接一杯鳩酒給程鐶灌下去得了,也好叫這位仲兄知曉什麼叫禍從口出患從口入！
故，相較於被程鐶再挖掘且曝光出另一名‘王子騰’出來,程鈺也真真是無心再顧其他的雜務了。
其間也自然也包括有程鈺手下人苦苦等待的、程鈺對程錚應有的‘關心’了。
……
其實,現下里關注程錚的人，又何止程鈺一人而已？便是程鈺一反常態的一言不發,他的這些個位於江南的下屬們，又當真就能對程錚視若無睹了？
當然是不可能的。
須知程錚這次下江南,就是從勳貴大族之家的手中‘扣銀子’而來的，那勳貴大族之家又有哪家會不將程錚視作仇寇？何須程鈺再贅言一句？
……也還是必須且急需的。
畢竟，程鈺若有吩咐,就定是要爲這些個吩咐給出相應報酬與那些行事的下屬，故而同做一件事兒,有一份多餘的‘收入’自動跳進口袋裏,誰人會不樂意？
至少,這些個在程鈺身上押寶的勳貴大家門，就全沒在意過程鈺的‘心理’。
再者，對程錚這位儲君出手的責任誰擔？
哪怕諸多大傢俱不是擔不起事的，卻也能多一個替罪羊是一個替罪羊不是？
故而知曉他們這種心態的程鈺又何須在意他們？步子一邁當即跑得飛快,全不在意那些未能得他吩咐的勳貴的‘心理崩潰’了：左右,程錚依舊在江南，更無論那些勳貴又會如何驚詫並惱恨程鈺的‘臨陣逃脫’,也只要他們不想就被程錚割肉放血,那麼他們都一定是會與程錚對上的。
至於會不會就因程鈺的這一背叛而徑直拋下程鈺轉頭從了程錚？
說真的,要真有這般的傻子，那程鈺也定會比程錚更高興些——程錚現下里之所以還能與程鈺製造麻煩，除去他頭頂的‘儲君’帽子外，可都是靠着手下……還是寒門組建的手下人一力支持，若是臉面混進去一勳貴人家？
怕是會在爲程錚開啓勳貴的支持之前之前就先把程錚的已有支持者給點炸了！
還不爲別的，只爲程鈺堅信這些人的胃口必定會凌駕於他們的智商之上，更是全然無法撼動的，故而也不管程錚自己有沒有可能看在這些人勳貴的背景容忍他們的胃口吧，就問哪個寒門出身的官員能接受自己辛苦一場，自己長久以來的對手卻是比自己先摘得果子？
故而，程鈺也是真的很期待自己手下出現幾個叛變者了。
就怕程錚不願做這個傻子。
……
…………
程錚也果然是不會做的。
不但不急於去做，還願意略壓着自己的手下些，且等程鈺和程鐶中先死一個咱再說其他！
還得是真死——不是失去性命就是失去全部的‘政治生命’的那種：
也既然二三皇子倆人現在都已熾熱到白刀子入紅刀子出的地步了，那程錚不等上一等，又——
又能於此時間節點先從宗親的手上刮一筆……纔是此間最妙！
雙贏的感覺，誰不喜歡呢？
程曦則表示自己不是很能理解程錚的操作：也便宗親同程錚算不上是並肩作戰的夥伴，卻也終歸可道一聲殊途同歸之人吧？就這麼將人給得罪了？哪怕是過河拆橋也沒得拆這麼急的吧？！
……偏生還就要拆得這麼急纔是。
程錚笑着點點程曦的鼻尖，笑言自己還真就要這麼急，也只有這麼急了，才能逼得宗親……的手下人轉頭向當地的世家大族齜出獠牙！
正如程鈺敢於拍拍屁股走人全不管自己身後又是如何的洪水滔天一般，程錚也同樣可以做到穩坐釣魚臺笑看宗親家的管事們又是如何因着一時間的沉不住氣而將自己長久的陷入困局之中。
祕訣無他，不過在於今日這些個主動送上門來挨宰的倒黴鬼俱爲人家衆的僕役下人……又如何敢於向自家主子透露出自己在辦事過程中有過分毫的錯漏並且因爲這錯而不得不割地賠款了？
也哪怕這錯誤及其後的賠償並不就會給自家主子帶來直接的損失，但誰知自己的‘犯傻’會不會降低主家對自己的評價？又誰知會不會通過旁的聯繫最終牽連到自己主家的頭上？
也就只有全部瞞下了。
偏生瞞也不是那麼好瞞的，一個謊言需要千百個謊言去圓，更有程錚處佔得的‘好處‘終究是要需要去填平的……怎麼填？也自然是先從主家處已經購買得的土地中挪出一部分賠償給程錚，再是自掏腰包重新購地，以補償自己主家的損失了。
也雖然這一番‘曲折’的操作過後，最終的輸家怕只會是這些個囊中空空的管事們——程錚以及宗親們都分先後各得補償了，但問題也同樣出在這‘先與後’之上：
因爲時間上的先後之別會使得縱補償，也會具有區別。
首先，土地是有上限的，不然又何來人多地少的說法？也即便這一次衆宗親以及程錚盯上的，是之前鮮有人在意的山林。卻也不過意味着上限被略略拔高，且競爭者更少而已，要說他們真能基於此而無限度的收購了？怎麼可能！
且不說他們可真就有這許多的錢霍霍，便說最後的結局也必然會是有錢無處花！
再說一片片的、具體的山地：正如平常耕地也慣分爲上等水田，中等旱田及下等沙地等不同的品質。這山林也是會有品質上的區別的！便不止就細細研究那一片的土壤適合種植什麼，就說這山腳下有水源又村落人戶的山同那些茫茫舉目數十里都找不到人煙的山……又一樣嗎？後者便是想種桑怕都難以尋到種植維護的人手！
……便專爲此遷徙一批人手，也終究會更麻煩更費力些。
故，差別肯定是存在的，還能‘大’到只要不是傻子都會察覺出來——
也就會更爲管事所不願見了。
所以，爲了將這些差異一一遮掩過去不叫主家察覺分毫，他們也不定就會將腦子動到本地勳貴大族的頭上！
勳貴大族們可是世世代代據於江南的，手裏累積的‘本地’好東西也自不會少了，指不定就有那上好的山林等着宗親家管事去搶購……
或該說上好的山林是一定有的，就看這些宗親家管事搶東西的拳頭夠不夠硬了。
——江南一帶的富戶不是慣喜好山野遊玩以示風雅嗎？那也自會身家越好的人家，越佔有更好的資源，如此，也無論是平時小姐公子們的賞玩，還是遊玩之餘于山中打些野味豐富主家的餐桌，都能成爲大家子‘彰顯底蘊’的象徵……之一。
山林、園子，必少不了。
此次宗親家的下屬同程錚手下的林家來江南一帶大肆收購山林，雖也有些富足人家自發的貼上來或低價賤賣或直接進貢自己手中的山林土地，卻也不得不說一句：會行此舉動的人家，多半都是那些個底蘊或底氣不夠的人家！
也即是幾能刨除去所有勳貴大族……的人家了。
故而，也便是有從這些人家的手中收購到山林土地……或直接就是將之笑納進囊中的吧，這些山林土地的品質也一定不足以同勳貴大族們尚且留在手中的山林土地相提並論的。
在此前——也或者說在這封最新一封的聖旨下達之前，管事們也便是背靠宗親，都俱是不敢‘多想’的：雖也知道自己能到手的不過是一些殘次品，可這些手握‘不殘次品’的人家也並非他們真敢想的啊？
人都硬着呢，沒得磕壞了牙。
……可惜聖旨下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