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怪!
在這才被程錚擺了一道的節點,他們還反而上趕着爲程錚做事了?難道這些人還能是勞模?
當然不是。
不過是爲了能更深的將自己——或者說是自己的主家與程錚牢牢的綁定罷了。
也即便這可能給他們帶來一些本不該他們承擔的‘壓力’,但這時又有誰不是在咬緊牙關的承擔着自己不該承擔之重的?畢竟,現在這裏的,不過是宗親家的下人啊!……是的,此處也有現出明顯的主僕之別了:若是宗親們自己在這裏,那該是沒有膽子、更沒有決斷去這樣做的!參與買地賣地什麼的倒是好說,便失敗也不過就是搭進去些許的銀錢罷了——能賺固然是好事,萬一賺不到,大傢伙也不是不能勒緊褲腰帶扛過去,可這參與進程錚旁的‘事物’?
呵呵,一個弄不好,還不得拿命去填啊!
故而,要說這是他們——在場的衆下人——想要靠自己的功勞去‘激發’程錚的良知,不如說是他們想要通過更加深入的參與進程錚的‘事業’,加深同程錚之前的糾葛,掌握住程錚的‘把柄’,從而逼得程錚不得不對他們妥協!
……堪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典範了。
從中,也不難看出下人與宗親的不同之處:當然不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同,而是看待事物‘眼光’的不同。
若是宗親們在此,那自是都無需思考的就與程錚‘告辭不見別約’三聯出擊的,可下人們卻是不敢就這麼幹脆的——不是因他們看好程錚,而實是他們怕這時便和程錚一別兩寬,那他們之前投進去的……咳,該是他們主子投進去的銀子也會隨之且是徹底的‘一別兩寬’了。
還不如爭取一下呢。
畢竟爭取之後不定會死,可不爭取卻是一定會死!
所以,便是也有瞧出——且忌憚軍隊和土地之間的不同之處的下人,此刻也並不會出言阻止那出聲之人:左右自己同他並非一個主家,自己也只需不支持不反對,不就能夠享受這一場由別人出面出力帶來的好處了嗎?
可謂‘順遂’。
卻是因着想要享受這一順遂的人太多,竟是叫這些人這般將自己主人家坑到谷底的行爲都能夠順順利利的展開了?
——不,它終究沒能順利展開。
卻是因程錚本人並不想‘徹底的’綁架這些宗室。
沒別的原因,他看不上眼。
本朝的宗室確是有錢有閒不假,卻是無兵亦無權,而那些能夠壓死普通人的財富,對程錚而言或許有用,卻是並不必要。故,他也是真的沒必要就爲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往自己的船上裝一些自己不能承受之重。
能力小,胃口大,偏偏還有着長輩的名分和優勢。
若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程錚自不吝嗇於與這些親戚好上一好,但要是到了程錚自己需得割肉喂鷹了才能滿足這些人溝壑難填的胃口時,程錚也自認自己沒得那份佛祖的犧牲精神的!
就,好聚好散吧,謝謝!
更能語氣無比溫和的對那人道:“很不必如此。”
“你來此處,也並非是來遊山玩水的,而實是有要緊事兒辦理的,孤又如何好累了你的正事?”
沒關係。
不怕累。
若是能兩下里一齊處置了,那不但不誤事兒,還能心中更安穩呢!
出言之人本以爲自己已能算得上是忍辱負重……承擔了過多不該承擔之重了,不想自己的付出程錚竟是還看不上眼。
一時也不由愣住:這太子是太過眼瞎還是腦子太過……咳,朽木了,難不成看不出自己這可是在上趕着予他割肉放血?
總不至於是這位殿下自視甚高太過以至於看不起自己爲他割的肉放的血吧?
不,這人是決不接受自己在程錚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的。
這不是當面且是雙倍打臉嗎?
當即嘴巴一撇,整張臉肉眼可見的垮了。
好在程錚也明白對方並非就是看重自己這個人定要爲自己效力了——而不過是通過‘效力’繼而尋個心安而已。也就半點都不結巴的繼續出主意:“若說你真有什麼能夠幫到孤的,那……”
……
繼續‘手上的活計’?
繼續什麼?
繼續買地嗎?!
若說程錚之前拒絕的時候,這人只是嘴巴一撇,那現在也簡直想要嘴巴一張——
破口大罵了!
繼續買地?
可以說,若是沒有你程錚鬧的這麼一出,那大家夥兒也自會該買地買地,該收孝敬自收孝敬的……哪怕之前出言要爲程錚分憂者,也是真心不想要參與到買地之外的‘買賣’裏的,又如何會在這擺明了是坑的地方將自己、也將自己的主家陷得更深了。
你——程錚——就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嗎?
但,心中罵罵咧咧得再兇,面上依舊需要維持住了那分謙卑而恭順的模樣,以求程錚給他留一條活路。
還得將話說得討巧,說得程錚聽得歡喜:“殿下何須如此見外?我等來此之前,主家也俱有吩咐過我等。”
“於公,殿下是儲君,此番更有憂天下之憂,於私,殿下也是諸位親王郡王們極看好的小輩——”
“故而我等此來江南,也合該以殿下爲先纔是。……可恨先前諸事煩擾,竟是未來拜見殿下。”
當即大禮叩拜過了,才又懇求:“還求殿下莫計較我等不敬之罪。”
也哪怕,單從他‘忘記’來江南後需得‘先’拜見程錚這一‘實際’就能看出他以程錚‘爲先’的話不過場面話。卻也單需就這話中的姿態看,都能看出他有十分之誠懇的將自己放進塵埃裏……
若非程錚想要就此便與他們及他們身後的宗親直接撕破臉,也該給他們一條活路纔是。
偏,程錚就是不給他們。
還能拒絕得十分之‘正經’,搖頭道:“說什麼呢?你等來此也是有正事做的,孤又如何好越過你的正事了?”
——求越過!
但,也是因有在今日正面對上了程錚的狠絕,叫這人有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縱使低頭……都不定能低出一個結果來,故在短暫的驚愕——被程錚的不知好歹驚到愕到——後,這人當即眉頭一擰就要‘變調’。
當然是又一次的沒能成功。
程錚既然有將發言的主動權搶到自己手裏,就沒有想過再‘還’回去。
當即微笑着對那先是滿懷希冀,可現下里目光已是蘊滿敵意看向他的人道:“且,也只有你們繼續之前的行事,孤纔好求你們順帶着將孤的事兒一道‘行’了,不是?”
……
沉默。
也哪怕這人——以及與他同來的人都或是決心或是默許的將自己的主家往程錚的身上扒得更深、捆得更緊,可當‘機會’真來到面前的時候,衆人也免不得愣了一愣。
尤其當這機會並非他們期盼……或是預計中的那個機會的時候。
更是定定地看着程錚的臉,直將程錚這麼厚臉皮的人都被看得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才能繼續泰然自若:“孤方纔也有說了,孤並非是自願收手,而實是形勢所逼的不得已。”
“現下如今,也既你們有意幫孤一把,想這‘不得已’也並非沒有破……繞路之法了。”
且揚起了一臉的笑,只那笑容裏非但不見討好之意,還滿滿都是極爲篤定對面人必定會幫忙的施施然:“既你們在這之後依舊着手於土地。那也莫若就由孤自己出銀子,你們替孤出面,在置備你們自家的土地之時,順便幫孤置上一置?”
在程錚初道自己有事相求的時候,衆人的耳朵就已經支棱起來了,此時再一聽程錚所求者爲何,那更是目光一亮。
恰好程錚也正含笑看着衆人:“只,若真要這般做了,卻是孤平白借了你們的臉面了,還望你們萬不要同孤計較纔是。”
不計較。
自然不會計較。
衆人不但不會計較,甚至於皆大喜過望:
大家都已做好拿命填坑的準備了,又如何會計較這點子顏面了?
就更別說‘這點子顏面’能夠‘換回’的,竟是來自於程錚的真金白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