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左統領已有將回程路上的一應事宜全安排好了——尤以安全爲重。且,此刻再回顧一番‘來路’,也自能看出:也管各勳貴大家及官員們又各自有什麼算計和行動吧,一路上……至少程曦和程錚這兩位關鍵人物都有一路被安排得極爲妥帖安全的。
故而也不必論旁的了,只看這一來一往,就足以成爲左統領繼續在程錚程鈺兩位皇子間左右逢源的‘支撐’了:
畢竟,論起忠心,也論起貼心,左統領在兩位皇子之間並無一絲偏向,不是嗎?
——也不管每個人在心中可又真是這樣認爲的吧,至少於面兒上,他們都必須要承認這樣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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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錚一手‘炮製’的,聲勢浩大的拜佛行動之後,金陵的局勢卻是遽然又沉寂了下去。
且這一次的沉寂,並非是逐漸湮滅——比如人沉進沼澤中,縱然有奮力掙扎卻是終究不得救……甚至連掙扎的響動都會被沼澤吞沒的絕望——
而是無聲的、卻又滿是‘孕育’的沉寂,更是飽受期冀的,且大家夥兒都知曉必定會有炸彈爆裂,只是不知曉這炸裂之際騰起的泥污,又會將誰人沾染‘污濁’的幸災樂禍。
也當然了,沒人想要裹得一生泥,但再想想程錚那日的拜佛之行,能有多少人達成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那麼,這些期待的人——也即是達成所願的人——也定然有把握於那些倒黴的泥點子,不會濺到他們自己身上了。
且,‘結果’也果如程錚所預料的那般。
只不過,出乎程錚意料的是,這個炸彈卻並非‘金陵城中人’謀劃出來的。
它來自於遙遠的京城。
……
某日——真是全沒人預計到的,尋尋常常的某一日,也不等這片由金陵自己醞釀沉澱的‘炸彈’真真結果並落地,行宮的門就已有被一位自從京師遠道而來的人給敲響了。
來人風塵僕僕,眉宇間疲累非常,顯見是一路奔波所致。
更別說他給程錚送來的,還真不是什麼好消息……好在也並非就是壞消息了,而是一連程錚自身,都難以在短時間內分辨出其好壞的消息:二皇子程鐶——且是遠在京師對此處鞭長莫及更有痛失自己親愛敬愛岳父的二皇子程鐶,似乎已經全放棄了對這片本該是他大本營、給予他多種支撐的地界的搶救了,只將所有的氣力……至少是人‘肉眼能見’的全部氣力都耗費在瞭如何才能反口咬死自家兄弟——三皇子程鈺的身上。不求同活,但求共死!……程錚:“??!!”
真真是萬想不到,他的這位弟弟,還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之心呢?
一時間,也不免就驚異非常。
只,更叫他驚異——且是更加想不到的是:程鐶下手用的‘門路’,也竟在於王子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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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身後立着的,是王家。
是雖說同有被牽涉進了金陵科舉舞弊案之中,可相較於賈家的滿堂笑料、甄家的大起大落,薛家的從一開始就落敗至全無人問津,王家眼下的處境,卻是頗有些‘意味深長’。
王家……尤其是身爲王家家主的王子騰,其自高位跌下的時候,可是有跌得太迅猛也太徹底——更太莫名其妙。叫人全想不明白他又到底是被牽扯進了什麼要命的官司裏——
注:這裏的官司也絕對不會是已經被擡上明面的金陵科舉舞弊案,沒見那於舞弊案中牽涉更深也更無可辯駁的甄家,都沒有立時就被押下大牢嗎?還能說通了看守的‘牢頭’,去往程錚的面前一秀……
之後的各種小動作亦不斷,直至被忍無可忍的程鈺一了百了!
……也別說什麼這是因爲甄家的倚仗是二皇子了,不說二皇子本就不是皇帝中意的皇子,就說歷朝歷代又有那個皇帝會在得知自己兒子居然敢挖自己牆角的時候忍住不生氣?
不定會氣到父子情的骨灰都給你揚了好嗎!
……所以,王子騰的‘倒黴催’也必定是因他另有得罪皇帝的地兒。
哪怕朝中衆人並未於一開始就轉過這個彎兒來,可在經歷了賈家的輪番搶戲之後,衆人喫夠了賈家的瓜之外,也不免會下意識的將賈家同王家比較一回,外加那本該進京戴罪卻是遲遲不見人影的甄家——
王家,王子騰,必定是因着其辜負了皇帝的‘信重’,纔會遭遇皇帝如此慘烈的報復!
且這一辜負,也定然全無關於那震驚世人的科舉舞弊,而只可能是某件更不爲人知、也更‘傾注進了皇帝諸多心血’的事兒。
卻……又會是什麼事兒呢?
衆人並無一人敢斷言。
只,也便是衆人一時間很有些想不到這事兒又到底能具體到哪一件叫人不敢細想的事情上吧。卻也是能大致鎖定其‘方向’的:
那個啥,王家可是勳貴之家,而勳貴,也多是助力□□開國有功的軍中能人。若於此之上再聯想一番這位王子騰可是素有不綴其祖宗遺風的評價……
也就真的不可再繼續細想下去了,只沒得將自己生生嚇出一身冷汗來的。
……
只,也雖說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自己可不能再想下去,卻是架不住終究會有絕路人於走投無路之際去‘追究’!
就比如現在的二皇子程鐶:
許是因着明白眼下的甄家已經救不得沒得救了,他也全沒有一刻‘停留’的、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置在瞭如何干掉自己將那滅了甄家的也滅了自己希望的弟弟,三皇子程鈺的身上——
他的‘前路’真救不回來了?
沒關係,送程鈺一塊去死之後,想來局勢也不是不能再一次翻盤的。
且對方此次未曾上報朝廷、更沒有經過朝廷的決策者——即皇帝了——的許可,就擅自將朝廷中的一位大員給處置了的行徑,也必定會引人非議。
不,可不止是非議,更是恐慌是抗議!
更不用說這位大員同皇帝之間可是沾親帶故的……那個啥,能用於非議和令人細思恐極’的‘點’,也就不免會比尋常存在更甚了。
可惜的是,在二皇子程鐶看來,單單這些,怕是還不夠。
也管衆人議論的聲音有多高呢?能將程鈺給吵死不?
不能,對吧?
那也就會:再是非議或再是抗議,凡無人敢真站出來表示三皇子縱使不償命於甄家也該保不住自身皇子的尊榮……那對二皇子程鐶而言,所有的‘話語’都沒得意義了:他需要的是儘快、極快、且幾是立刻,就將三皇子程鈺‘斬於馬下’。
又,還有什麼藉口,能好過拉着程鈺的手再一次的往皇帝的心窩處捅刀子呢?
而這把刀子也不是‘外人’,正是王家家主王子騰!
又或者,該說它是皇帝試圖藉由王家家主王子騰回收軍權的野望。
……
可千萬不要忘記,因着自己手中已是籠絡有大批的勳貴——且俱是京中勳貴的緣故,對於盤踞西北一帶的後軍一系,程鈺可是有着超乎尋常的掌控力的!能否與皇帝比肩……暫不好說,但若僅在幾個皇子之間比量,那也幾乎可說是皇子們有一個算一個的,都逃不被他牢牢的踩在腳底下的‘註定’。
……皇帝也自是不敢放任這一註定就這樣繼續或者更糟的,就勢必要將後軍的軍權收回到自己的手裏……
又或者,回到‘自己人’的手裏。
想來,王子騰該就是那隻皇帝推出去的‘手’了。
這人非但也是勳貴後裔,更具有旁的勳貴不具備的‘獨個兒’優勢、若是由他去接手‘更迭’下來的後軍軍權,一來想必那些個本也同爲勳貴後人的後軍現任統領,應該不會有太過激烈的反抗舉動……二來王子騰的後繼無人也會使得他縱攬權,那‘權’在他的手中也保不長久——
也更易被皇帝收回。
皇帝確實是這般打算的,更有過自認自己的打算真真算無遺漏的自得時刻,卻是又有誰能想此一可謂是圓滿無缺的算計中,最不能圓滿之處卻是在於那被他寄予厚望的王子騰本身:其人並不如皇帝假想一般的‘清白’!
到底是出生於勳貴之人,即便面上有做出一副因後繼無人而不與親友往來且心灰意懶的淡漠模樣吧,可私下的利益糾葛卻也半點都不曾少沾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