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瞅着一幾方人手相讓無果各自閉嘴休息的空擋開口了:“陛下不過叮囑我等協助殿下行事而已,既太子暫無吩咐,我等也儘管靜候命令便可,又如何需另行拜見三皇子了?”
沒人會在這時候再捨得分出心神理會他,更別說他的提問還弱智得可以了:——誰特麼的是爲了程錚去‘拜訪’程鈺的?更是根本就沒人會把程錚放在心上好吧?
故傅懷灝的‘解圍’,換回的也只是一聲不知發自於何人的嗤笑:還‘太子既暫無吩咐,我等也儘管靜候命令’?便衆人竟是誰也沒得那個耐心與他糾纏的呢,但在這種時候也不是不能略略嘲笑一回這小子的上趕着還被對方拒絕的——你這麼忠心耿耿,怎麼就沒見你的‘舊主子’憐惜你一回呢?
然後就轉了頭,繼續磨拳霍霍推出個‘能’替死的來。
傅懷灝:“……”
這局面,還不如不開口呢。
偏說出的話都如潑出的水一樣是挽回不得的,傅懷灝既貿貿然了一回就必須要貿貿然到底了:“陛下囑大人們以重任,殿下更是信任諸位,盼爾等萬萬不可就辜負此二位纔是!”
——不依不饒。
更有表現得義正言辭。
也就使得衆人便是想再無視這小子都不能了:因着這小子的魯莽,橫亙在諸位大人面前的問題不但依舊沒得解決,它甚至都變得越發的棘手了!
畢竟,這傅懷灝就算再不怎麼被衆位大人們看在眼裏,也到底是一個會說話能喘氣兒的活人,現在人可是張口就指責他們此時在做的事是在辜負皇帝和太子的信任的……就問他們可還有那個臉推舉別人去做那最辜負之人?
本就是‘麻煩’了,還被剝去了那層能光鮮騙人的外衣。這時候要再謙讓,不就明擺着是在送人入火坑嗎?
可……
可他們自己也是不願意‘跳’的啊!
少不得面面相覷。
就在環顧了一圈,發現不止於自己,竟是所有人都不敢再時候開口以至於局面較之先前有呈現出一種更爲死寂的僵持後,衆人也終於有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再挪回傅懷灝的臉上了。
不,這裏不還有一個能‘替死’的嗎?
——即便他們並不急着就將這人在這時候一巴掌拍死吧,但人若是有自發自動的往他們掌心下躺,那他們也是真沒必要再硬性‘拒絕’’的道理。
特麼的!不出聲大家也默認你就是個快死的倒黴鬼不必與你計較了,偏你還忍不住就出聲》那大家夥兒也不是不能將那個‘快’字去掉的!
便有人堆砌出了一張和藹的笑臉來:“既如此,不知小友可又能爲我等解惑?”
再是裝模作樣的環視一眼周遭環境,彷彿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一行人有在太子府外喧譁那般笑得越發誠懇:“只此處也實不是方便說話的地兒,我等還是……”
傅懷灝:“……”
他很想麻木的看對方,並提醒對方的神情裝得太過自己十歲之前就不喫這套了,但想想自己的目的還沒能真達成——苟全性命度過今日劫難而非真阻攔這些人去見三皇子程鈺的‘目的’。
只能也十足誇張的瑟縮了一下,彷彿一隻面對財狼的小羊崽兒一樣連語氣都透着一股子的虛弱和卑微:“我……草民無甚可爲各位大人解惑之處。”
繼而在對面人那毫不遮掩的鄙夷神色中再如同挽尊一樣的梗了梗脖子以便能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只草民也實不明諸位大人又爲甚要急於此時拜訪三皇子?陛下可是命了我等協助太子行事的,既太子並無甚吩咐,故而,也便衆大人認爲這東南的土地問題怕是會驚動不少人……亦實無必要就先稟告三皇子啊?”
說着,又壓低了聲音如同嘟囔一般的:“還不若通知在江南有地兒的人,這纔是圓情誼該有的做派吧?”
那些個站得最近的、正擺出一副風度翩翩的和煦面容來準備哄人的人:“……”
什麼叫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差點就抽過去了?
看看今兒的他就知道了!
還不獨他一人,所有他身側的——也是所有能聽到這小子放‘厥詞’的人,抽氣的聲音都異常響亮。
這小子,是在教他們做事?!
……也不是不可以。
衆人俱是好容易纔在皇帝面前混出頭的人,也自然會分外講究實際了,再觀這小子雖出言不遜,卻也並非無全無可取之處,心下不免又開始搖擺不定——
究其根本,也還在於他們爲甚要拜訪三皇子程鈺之上。
誰特麼會是啊?皇帝的大腿抱着不香嗎?!
他們不過是希望在自己幫皇帝‘解憂’的時候,程鈺不要來給他們的工作添加額外的干擾罷了。
不想現在,傅懷灝的話語卻是叫他們看到了孑然不同的希望。
且是兩重。
一重是直接就如這小子所言那般並不去三皇子處拜會。
至於這之後,在完全略過三皇子的情形下他們的工作又是否真就不受外來干擾了,且外部干擾所引發的工作難以展開的責任又將由誰揹負?……沒事兒,沒看到這兒已經有上趕着‘領名頭’的人了嗎?
須知皇帝可是親自點了這白身的小子他做自己這羣人的‘首領’的,既首領發話定了前去拜訪三皇子便是在辜負皇帝的信任,那他們又何必‘一意孤行’了?
那第二重,便是依着對方的‘指點’直接轉過身就去聯繫侯國公了:身爲老牌勳貴,侯國公府十有八九會在江南置地的,外加這家子可是程鈺的岳家,通知對方與通知程鈺又有何異?
……
在場的人就沒一個是‘濫好心’的,也哪怕衆人無一人不知這傅懷灝不過就是個掛名的領導若知情識趣不定還能活得久些要是不識趣那誰給他掛上了空名兒誰就能反手收了他的命兒吧,這時候也真真是‘各掃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時候了——
旁人的晚輩,死不死的又與自己何干?
就笑得越發親切溫和宛如鄰家長輩了:“小友此言真真是醒人,我等——”
“咳。”
卻也不等那人再‘出言哄騙’,就有看不下去的人站出來了。
不不不,並不是有誰良心發現行仗義之事了,而實在是既倒黴蛋只有一個,‘路’卻有兩條,衆人是不是要先議定出個章程來,再說是將這‘小友’拿去給三皇子程鈺塞牙縫還是送去填皇帝的炮膛呀?
縱死,也有煎炸蒸煮各種手法啊。
……
必須要說,也便是傅懷灝自己呢,都沒想到自己這麼一開口,居然就能引得這幫子人內訌了——多少也開始有些內訌的苗頭了吧?
故聽着那幫人此起彼伏吭吭哧哧的咳個不停時,他一張小臉上疑惑的神色也是真真的。
……又可惜他們最終也沒能鬧出大的亂子來。
畢竟,衆人之間也是真沒得哪個是同程鈺或程錚有‘干係’的,此時縱使有爭執,也不過控制在爭論中午飯是該吃麪還是該喫飯的程度內罷了……誰特麼的會爲了這點皮毛動真格呀!
因此,都不必於言語上爭個高低勝負來,衆人也只需在這一陣的咳嗽暗示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又能‘默契’的又相互謙和起來了:這個道大人您年紀大,該您先開口的,那個道大人位尊於卑職自是您先說……
如此謙讓了數回也終究沒能讓出個結果來,還‘讓’得衆人黔驢技窮到再說讓不讓的話了,乾脆各自收了神通。只准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一頓操作可謂是急轉直下。頓叫那傅懷灝看得是目瞪口呆,半餉兒都說不出話兒來。
還能再說些什麼呢?……哪怕他之前開口,也斷想不到會造就出這樣的結果來呀?這樣彷彿達成了目的可要真細細追究起來卻哪個步驟哪個細節點都不對,九轉十八彎得連他都回不過神來的曲折,竟然還能歪歪扭扭的抵達最後的終點?
傅懷灝:“……”
不行了,他有點兒昏神。
還是真·想不明想不通的那種暈乎乎……左右這些人都要各回各家了,那他也還是先回了自己家再細細的琢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罷。
……
其實,也不怪傅懷灝的思維方式一時半會兒扭轉不過來,畢竟他多少也算是從程錚手下遽然跳轉到了皇帝的手底下,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了如何在新主子手下‘’……也很正常。
尤其是當程錚是太子——還是一個需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努力去掙去搶,才能勉力坐穩自己儲君之位的太子時,也就會分外需要手下人有能力有幹勁、能八仙過海使出各色手法保住他的地位不往下掉了……最好還能推得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皇帝卻是完全不必如此的。
皇帝的地位已然達到了世間的極致不說,連他本人也是一個不但心眼子小還腦袋瓜子時靈光時不靈光……的極品,那麼,在這樣的皇帝手下做事,與其求進步,還不如想着法兒的求‘保重’!
——真·自我保全珍重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