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 910 章 第 910 章
    就又利聲的止住了她,只這時候也沒個機靈的下人出來打圓場了——鴛鴦是賈家的家生子,早在清點賈母這院裏的下人時就被拿了去,此時還不知在哪裏呢!

    ……鴛鴦既去,旁人也不如她‘小意貼心’,一片狼藉中僅有的幾個下人俱是木木的站着,唯一回蕩在屋子裏的就是那前來回話丫頭小心翼翼卻又止不住的抽泣哽咽……聽得人人俱是紅了眼眶,也不知是在哀賈家還是憐自己。

    縱剛強如賈母者,此時心頭也不由就晃過瞬間的恍惚。

    終又回過神來。

    卻不說話兒,而是就將自己屋子裏僅有的幾個丫頭婆子一一用眼神瞪了,其間雖也有過分沉浸於哀憫之情裏顧不得賈母眼神警告者,也自然有那些多少還能分幾分眼神於神智與賈母的:對方再怎麼說也還是手握自己身契的人,只要她一日未死,也就一日能拿捏了自己。

    慌忙跪下。

    也不管這幾個下人的動作終是有驚醒了自己那些不及回神的同伴並引得屋子裏再無一個敢於賈母面前站立的人吧,只說這幾個搶先動作的人就被賈母看入了眼中,又與自己腦海中留有的、她們的舊印象一一對應了,這才指了其間一個機靈的丫頭道:“你卻與她一道去將那李嬤嬤攙了來,就置於我房外守夜丫頭睡的塌上……我首飾匣裏還有些許汪恰來的洋菸,就在一個金廂雙扣金星玻璃的一個扁盒內,最是通氣醒神的,你也拿了來,且與那老貨用些,我還有許多的話兒要問她!”

    就聽得那前來回話的丫頭都不由楞了一愣,方纔諾諾應是。

    只依舊是不解的:賈母怎麼就只顧着李嬤嬤了呢?難道她不疼賈寶玉了嗎?

    那位——

    纔是她的親孫子啊!

    ……

    對寶玉,賈母自然是疼愛的,且還是依舊疼愛如昨的。

    只,再是疼愛,再是不論賈母昨日對賈寶玉的愛還是今日對賈寶玉的疼,都是越不過‘賈家’去的。

    ——可以說,賈母是愛極了賈寶玉的,只在這一‘極’之中,除了她和賈寶玉之間由賈政所傳遞的血緣親情,還有的,卻是因着賈寶玉是賈家爲數不多的‘希望’了。

    且掰着手指頭算算榮國府內的賈家的男丁吧:賈赦是在一開始就被賈母手動排除了的,也是由時間和現實檢驗過的、承擔不起賈母期望的;孫子輩中已去的賈瑚和賈珠……都不提了,只說那賈璉就活脫脫是賈赦的翻版……好吧,該是略微弱化了些同賈母之間敵意的翻版,可要論起其的無能無用來,卻也是比賈赦都不遑多讓的。

    故而,除去賈寶玉,還有誰能承擔得住賈家復興的重任?

    現下里也正該是賈寶玉爲賈家‘出力’的時候了:

    不管王夫人怎麼瘋怎麼癲,她也都還是賈寶玉的母親。便神志失常了罷,也不至於就真的連一顆爲人母的心亦失去了——這點,從王夫人推倒李嬤嬤搶走賈寶玉而非兩人一併推倒了事便可見一般。

    不管王夫人對賈母對賈政如何,至少是不必擔心她會害了賈寶玉性命的。

    也正因有這一重保障,就使得賈母不由自主的、還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利用賈寶玉‘達成’些什麼了。

    並是‘順手’就能達成的:之前那王夫人不是有當着禁軍的面兒反水嗎?不是還是對着陳堅就直接表達自己怕是會因爲她的反水便對她出手嗎?

    好呀,那賈母也需要王夫人好好的想一想了,還是抱着賈寶玉,看着賈寶玉那張稚嫩的臉仔細的認真的想——

    想想她便是能不要自己的命,也能不要賈寶玉的命了?!

    ……

    畢竟,不管王夫人如何吧,那賈寶玉也終究是姓賈的,生是賈家的人的,死……也只能入賈家的墳。要王夫人將賈家給掀翻了,賈寶玉又如何才能做一顆覆巢之下的完卵?

    沒可能的。

    只因:待得那時候,要對賈寶玉‘不利’的,可不止於外界了。

    還會有賈母!

    ……

    …………

    對此,王夫人該是明白的吧?

    便是此刻尚不明白,賈母也不介意她對着賈寶玉的臉,好好的想明白。

    ——只,這裏卻還有一點連賈母自己都‘不敢’明白的地兒,那就是她之所以不敢就去將賈寶玉再搶回來,也實不與那些看守王夫人的禁軍相干,而僅僅是因爲賈母已是有些怵了王夫人,唯恐那句話兒叫這女人愈發‘不知好歹’

    了。

    只李嬤嬤卻是必須叫來問上一問的。賈母可還需要藉由訓斥她沒有辦好主子佈置下的差事這麼個錯漏來好好的穩定一下賈家下人那顆業已浮動的心呢。

    因着慣是持家久了的,賈母很是明白這時候需得恩威並施才能留得住這些自家下人們早就惶惶欲動的心了……其中‘恩’尚可留上一留不必急於今日,可這‘威’……

    卻是必須要搶在今兒過夜之前了!

    須知這夜晚裏孕育的向來不僅僅是星光月色一類,還會有陰謀算計——哪怕賈母自己,也不知在輾轉反側的夜晚裏生出過多少謀劃來,更何況現今遽逢突變急於‘求生’的下人們?

    故賈母也真是需要好好的爲他們緊一緊弦了,方好叫他們知曉便他們的身契是握在自個兒女主子手裏的,可也只要這些女人一日還是賈家媳婦……那他們就一日——

    “珠兒媳婦怎麼不見?!”

    也直到這都開始預備敲打下人重塑威嚴的時候了,賈母也終於想起了自己大抵是忘記還有一位賈家的媳婦了。

    正是那不幸逝世更因他的不幸逝世而與賈家帶來了之後一系列動盪的,賈珠之妻:李紈。

    ……

    只可惜,在終於記起這個被自己不幸遺忘多時——還是在最要命的關頭被遺忘多時——的孫媳婦之後,賈母的第一情緒也不是擔憂或者懊惱,而僅僅是滿心困惑:李紈怎能不見?

    須知賈家此番可是是經歷了一番天翻地覆啊!那些個前來的禁軍斷不是什麼會講理論情的人,就連王夫人這般恨不得賈母賈政死的人都被禁軍驅趕至賈母院子中……

    爲何卻偏偏會少了李紈?

    賈母並不信李紈能有什麼值得被禁軍另眼相待的特別之處的——別說李紈這婦人自己了,便她那個爹也不會被這些走武道還有可能於天子面前露臉的禁軍放在眼中啊?

    所以——

    所以問題也就因此而顯得更爲嚴重了些:李紈到底是因何而成爲了賈家唯一特別的那個?她的‘特別’……又到底是好是壞?

    思及此處,賈母的語氣也不由就變得有些尖銳了:“李紈現在何處?”

    也登時就問得那些尚留在賈母處的丫頭婆子們是愈發的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盡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還有些委屈,畢竟連賈母自己都記不起自己個兒還有一個孫媳婦呢,他們又如何能記得並在自己都可能朝不保夕的危機裏留心在對方身上了?

    這也太難爲人了罷?卻是不想想你賈家此刻可還有這樣能難爲人的‘底氣’?

    ……

    賈母也自不至於就真看不出諸人的面色惶恐之下尚有一分隱約的不屑了——在場人便再是下人,也終究是親眼看見賈母等人是如何在禁軍、在陳堅面前祈憐求存的,會因此而難以再將賈母等人放回高高在上的‘原本所在’,也終是在所難免之事。故此時縱有見得賈母接連發火,也終剋制不住那種‘有本事你對着禁軍發火去呀’的挑釁之情。

    由此也可見得賈母急於給這些下人‘緊一緊弦’的想法也是很有些道理的:奴不屑主定生亂家之相!

    ……只可惜賈母這由經驗所堆疊出的道理卻是沒能告訴她:若賈家真就自今日起大廈傾頹,那她便是再能摁住大廈裏的人不使之生亂,可又能‘保住’這些人……或者僅她和她的兒孫們不被大廈倒塌時的柱石砸到?

    大約是不能的。

    故而,非但‘不蠢’還各有各小聰明的賈家奴僕們又會和賈母在賈家這艘破船徹底觸礁沉沒前撞出什麼來的火花來,也會是可期待的了。

    只現在,還依舊處於撞擊前暗涌時刻而已:正如沒人會傻到將自己的算計擡上明面一般,便是不知李紈到底如何了,現存於賈母房中的賈家下人也到底還是需前去打探一二的……唔,也順便打探下李紈到底是因什麼而‘不同’的?說不得能將這不同‘推而廣之’進而也保全下自己的命?

    這般一思量,賈母房中的人也不由就涌出了大半去,也不知是真去問李紈如何了還是去問自己的老子娘可皆盡安好了?

    ……

    賈母並不曾見過這般的‘亂象’,便她還只是賈家的孫媳婦需要在兩重婆婆的威懾下小心翼翼的夾緊尾巴做人時也不曾被人這樣輕慢……或是直接便說是被無視過。

    可想想也就明白了:無論以前的賈母頭上還有幾座大山,但只要她還是賈家的正經媳婦,那她對這些下人來說就也還是一座山,是能壓得他們翻不過身喘不過氣的存在。可現在賈家自己都要保不住了,管他太婆婆孫媳婦呢?一整個山脈都要沒了,他們的賣身契指不定都會換個人捏了——

    還需怕個鬼?

    賈家人還是自想辦法不要被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更要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