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瞧着賈赦那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笑了：“如此，王家原本預備好的路子被你二弟妹給攪混了不說，連想要報復一二都動不得正主,可不得遷怒？你那傻兒子是被算計了也好，是自己色膽包天也好，總之和王家姑娘那被毀壞的閨名是有直接關聯的……再者賈家兩房……咳，也方便不是？”
何止是方便啊？還一箭雙鵰呢！
賈赦被林海這麼一繞，雖說是徹底的被拐進圈套裏了吧，卻也是徹底的被林海引導着完成了邏輯自恰：
王家想要投靠二皇子,他家的閨女兒就是預備好準備拿來問路的石頭，可誰能想王夫人那天殺的居然有了婆家就賣孃家！叫賈家不學無術的賈璉將王家姑娘給糟蹋了。
但不等王家策劃報復並將其付諸實施，賈政就跑金陵去了……甚至還跑出了和甄家密謀的傳聞！
然後又將這密謀的內容帶回了京城，寫成奏章上報皇帝，雖現在因被侯家橫插了一槓子不知後事兒如何吧,但賈政也算是徹底的將賈家甄家綁在一處了,因而賈家要有個什麼,甄家還能甩手不顧？就算在皇帝的面前甄家不定能說上話兒吧,可在二皇子的面前？
因此王家少不得把憋悶氣兒再生生噎回去。
也或許不必全噎回去？
賈家的兩房是出了名兒的不合，這次和甄家合作的是賈家的二房，而賈家二房太太也正好是王家嫁出門的姑奶奶。
反觀賈家大房呢？
壞王家姑娘名聲的正是賈家大房的少爺不說，那做主大房事兒的賈赦也是一個十分好對付的，要將他們料理了,不但王家自己能出口惡氣,還能將他們的屍體展示給二房的人看。
殺雞儆猴,不外如此。
賈赦：“……”
要說他恨賈政兩口子，那是肯定的，但在今日之前，他也從未知曉過原來恨意也是可以疊加的：
他們已經害死了他一個兒子了，眼下竟是連另一個也是唯一剩下的那個都不放過？若不是賈珠遽然身亡且賈政被侯國公針對了，那這時候的賈家二房該是聯袂在他一家子的屍骨上起舞歡笑了吧？
……即使理智依舊對林海的說法抱有一絲遲疑，但情感卻已然屈服：賈赦和賈政夫妻那可是有舊恨的！本就因王夫人失去一個兒子卻是奈何她不得了，這要再將賈璉的仇疊加到她身上
輕而易舉。
甚至是迫不及待：難道林海今兒費了這麼大工費就是爲了給自己解惑？他要不是爲了更好的利用自己讓自己成爲一個明白且自願的踏腳石自己就將面前的這張桌子給生吞下咯！
可這次，賈赦被利用得迫不及待了！
由是，賈赦也終於問出了自己自打見到林海之後不必林海刻意引導的、第一句話兒了：“妹夫，你卻實話說了罷，這一回我又能爲你做什麼了？”
……
…………
請注意這裏的爲你二字明明賈赦便有所行動，也是因着王夫人要害他和他的兒子……說得再難聽些，即沒有林海賈赦就會站着捱打了？不會。
可他卻偏偏要將自己行動的理由強推到林海身上？還要加上一個又字，強調自己不是第一次爲林海奉獻了。
於是聽明白這點的林海也就笑了：“賈兄果然是個明白人，倒叫小弟反不好意思起來……卻罷了吧，且你我之間也終歸是親戚，哪有親戚之間閒話一回就索要報酬的道理了？”
他並不否認自己需要賈赦做事兒何況也沒必要否認不是？
……但是！
世間最讓人怕的也往往是這但是二字：但是林海便需要賈赦做些什麼，也依舊是要將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裏的，賈赦不願做就不做，卻是千萬別妄想能因此而讓林海求他。
賈赦：“……”
要說他是明白人，那在這方面他也是真明白的，忙又調轉了一張笑臉：“妹夫說得是，我們終歸是親戚，你給了我這麼重要一消息，還幫着我保全了唯一的獨子……便稱一聲你是在世的菩薩也是使得的！”
“再說句不怕妹夫笑話的話兒吧，等我今兒回去，我家大抵是又要翻天的，不知妹夫你可有瞧上我傢什麼？我便藉此機會送了你，也可算是能報你的情了。”
有趣，這人果真是有趣的：世間人會說話的不少，但會將一席話兒正着說反着說翻覆猶如兩面煎的魚自己個兒卻是全感覺不到臊意的……卻是不多。
然後就趕在賈赦再次表態前遽然堵了一句：“也並非覺着賈家無一物可入眼了。”
賈赦：“？？？”
要說林海用不着他趕着上供些什麼，那是定然的，只爲何又要跟一句不覺得賈家無一物可入眼？難道是……林海看上了又不要？
要真是這緣故……也真就值得深究了。
便試探：“不知妹夫瞧上的是什麼？”
林海就瞧瞧賈赦那雖竭力裝出討好可終究也不掩坎坷的臉，笑道：“賈兄也該知道，小弟雖瞧着彷彿風光，可也不過是從人手下討飯喫罷了。”
賈赦：“……”
他登時就覺得這話兒過於自謙了：要林海都是個討飯喫的，賈家上下幾乎有一個算一個的都得歸結到沒飯喫這一類別裏了吧？
只林海可不會介意賈赦的腹誹，而是堅定立起了自己的討飯人設：“小弟且說句不怕賈兄笑話的話兒吧不論小弟眼下瞧着是如何的，亦或是日後可能會如何，終究是要時刻謹記住仰仗二字的。”
雖林海沒明說自己仰仗的是誰，但顯然那個誰也是用不着明着說出來的：果然聽得這話兒後，那賈赦忍了一忍之後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的變了臉色。
林海站誰家的隊那真的滿天下就沒有不知道的……但今兒這樣明白的說出來……又到底是幾個意思？難道是想搬太子來鎮賈家？若真爲這般，那林海也太高看賈家了，難道他還以爲賈家殘留有昔日開國八公的風光？
就又發現自己猜測出來的意思和林海想要表達的意思完全不一致
甚至是南轅北轍的，只因那林海道：“故小弟也在此求賈兄一回了，此次的事兒可不同以往！萬望賈兄也切勿將之只視作家事兒處置了！……再有也盼兄動手之際萬萬記得小弟的不易之處，莫叫小弟反因此而難以做人了。”
賈赦：“……好。”
能不好嗎？
畢竟他也可算是明白了，還明白得很徹底：爲何林海之前會表示自己的確有在賈家看上某種東西卻不要，又爲何林海要下大氣力的將太子都搬運出來嚇自己一回了。
林海的確是有看得起賈家的，可能叫他看在眼中的並非是賈家的家世，而是賈家瞎胡鬧的能力！
又有那所謂的看中，想來也不是看中什麼東西，而是看中了人……說得再具體些就是看中了某些人身上識時務會閉嘴低頭的優良品格！
算來數去，這人除了自己還能是誰？可難道林海要將自己搬回林家不成？
賈赦一時間竟是止不住的唏噓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感慨自己太優秀。
至於那特地被林海搬出來鎮場子的太子？是，林海用他來威脅不假，只威脅的方式也全不是賈赦想的那種方式罷了：林海喫的是太子一系的飯，而這次的賈家卻是在被夾在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間摩擦也合該是太子一系看好戲的時候的。因而要是被太子知道林海有試圖在這事兒裏插一腳還是試圖救賈家的話，那怕是連林海自己也討不得好去了。
雖賈赦這人的確是個慣沒有臉皮的，但這樣被人當面直言警告我是幫你的，你別傻到賣隊友……的時候，不由也覺得心中有些臊得慌。
好在就臊了這麼一會兒罷了：“妹夫，你也知道我是賈家的嫡長子”
這次林海就更不敢等他將話兒說完了，當即就打斷道：“賈兄放心，小弟也是知道璉兒是賈家的嫡子長孫的，必定會將人給照顧好了。”
賈赦：“……”
他也就順便收斂了面上的討好，很是正經：“那林大人也更該對我放心纔是，畢竟您是我妹夫，我坑誰都不會坑自家人啊！”
即使對賈赦會不會坑自家人這個問題持有不太相同的答案，但是林海也明白賈赦既然會這樣突兀的轉話題那也必然是有明白過來自己根本就沒想過要帶他玩，不然無緣無故的提起自己的嫡長子的身份又是作甚？難道就想靠這點相同之處和程錚對標？那也太好笑了些，林海可不會叫他弄沉了程錚的船讓自己也落水裏去了
且，便賈赦沒有這個意思，林海也不準備投入更多了，畢竟這亂子真是賈家自己鬧出來的，林海雖藉機過河，也終究有將賈璉給順手捎過河去了……賈赦又哪裏來的臉想要更多？
見好就收，雙方纔能長久。
……即使賈赦大抵是沒可能和林海長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