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這時候的程錚也的確是有在幸災樂禍可惜對象不是許宣而正是站在他面前的許家兩兄弟。
笑他們雖有一力想將問題推到自己過世的老子身上,又哪裏會知道不推則以,一推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卻是不知,也許對方的目的,從頭到尾都不曾落在雞的身上……
隻眼下的程錚還沒有意識到這點，也只嘆眼下還沒能意識到這點的程錚還在天真的誤以爲許家兄弟大抵是知錯卻又不知錯了……於是就冷眼看着許家兄弟的神情在自己的注視下是愈發的戰戰兢兢。
可惜他卻是並不爲此有所動的：早知今日，何必之前？早知眼下，何必還想着說自家親爹的壞話？
也越發的不覺自己得和這兄弟倆有什麼可說的了,更因着已是有鄙夷這兩人的行徑簡直不堪與之意，居然就有些詭異的生出一股自己該是理解許宣昔年的行爲的衝動：那人之所以會這般，也大抵真是於不可爲之際而強行爲之了……？
並不！
好在在這股子衝動上頭之前他就及時的懸崖勒馬：無論原因如何，至少在情感上程錚也依舊是無法接受的,畢竟程錚纔是許宣行爲的受害者啊！要他就此理解加害自己的傢伙有什麼苦衷？做夢！
如此,心中竟又有因爲這些情感和理智的衝撞而生出幾分煩躁的紊亂,也越發不願再和許家兄弟廢話了：“想來也是因爲茲事體大，才叫舅舅們沒了方寸,只這次便就罷了，卻是斷不可再有下次了！”
許家兄弟就對視一眼……重點是許蒔修有狐疑的瞧了許慕修一眼,這才由許慕修開口道：“能得殿下此言,本該再無二話的，只”
登時就只得程錚是舊怒未去再添新火！
這兩人是瘋了不成？自己給出這一原諒本就不易了,他們竟是就敢拒絕？！
可在惱怒之後,他們也不由開始認真的審視了一下許家兄弟：倒不是審視他們傻不傻,而是審視他們爲何會選擇拒絕？
……
原因很簡單。
他們只是想要再試着勸一勸程錚而已。
要說許慕修這番回頭，也同樣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他並非不知道自己的推責會引來程錚的反感，尤其是在這般彷彿自己是來認錯，可實則有藉着認錯的機會再追加一擊的境況。
只……
只與林海不同，許家兄弟到底是程錚的長輩，也就免不了爲程錚操心一二了……且還能固執的就自認這操心是爲了程錚好。
自然了，許家兄弟的心一片，也未必就能說都是錯的，但正確的和需要的，也終究不能一概而論，便程錚在幾年前還需要他們牽着他們的衣角才能前行吧，但那歲月也終究是過去了。
就如同父母必須要接受孩子的成長一般，便許家兄弟對程錚的感情並不如父母之愛一般的純粹，但既然他們有將自己擺放在類似的地位上，那這樣的境況，他們也是需要學着接受的，
更何況，許家兄弟對程錚的感情也真不是就這麼純粹的，而要論起那些不存之處，他們更是大錯特看錯了：
這錯誤不單在於，他們選擇了以利彌補程錚卻失敗了，更在於這種失敗還不止一次！
試問：穆家是做什麼的？便不計較許家兄弟倆將程錚騙進他家門的事兒吧，只說眼下留心他家的人又是基於什麼樣的意圖？難道還能說是因爲殿下單純看穆家不順眼嗎？
不能，還是程錚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不能。
故，許家兄弟的逾越可不單單只是逾越！更是一次又一次，不知饕足的逾越！
想到這裏，便程錚自己也不免就很是爲自己的大肚而自我佩服一把了顯然的，對方的認錯也並非是說他們真就能意識到自己錯了，而是他們的錯被程錚正正的抓到了，所以他們必須要在程錚的面前痛陳自己的犯下的過錯，至於這之後是不再犯還是從這次的錯誤中汲取教訓以後高質量、更隱蔽的去犯，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居然這樣都沒想着怎麼錘死他們？！
可就在程錚衡量自己的肚子裏到底能撐幾條船的時候，那許蒔修卻是真心實意的就對着程錚道：“殿下幾番寬恕我兄弟，我們卻是不僅不知悔過還差點誤了殿下的大事兒……也好在殿下沒有真被我們拐進溝裏去。”
程錚登時就有了一種接了許家兄弟的道歉也不是不接許家兄弟的道歉也不是的感覺
只因他竟是在得了這句回答的同時，居然就有了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要許家兄弟真的就冥頑不靈下去，他也是真的會很難辦的呀！
但作爲主情緒的怒也是半點都不見少的：許家兄弟還誘哄程錚深入敵營的前科在呢！便穆家不至於真吧程錚弄死，但程錚心裏就能真沒點疙瘩？
不可能的。
且，若說程錚對許宣的疙瘩有因爲許家兄弟倆極力垃仇恨而略略有些平復吧，那許久兄弟自己製造的疙瘩也只會越發哽在程錚心頭！
不想，就在程錚哽得不知說什麼是好之際，那許蒔修的下一句就是：“若我們的提議真的被殿下接受了，那纔是讓殿下將脖子送到那位的刀口下呢！”
程錚：“……”
這這這
他該稱讚他們實誠嗎？
……稱讚不出來的。
也到底，受傷的人還是程錚自己啊。
卻是不想，這次許家兄弟的解釋卻是一轉之前自己的推脫，開始試圖自程錚的身上下功夫了：
共情。
……
首先，對程錚，許家兄弟也是真心盼着對方好的也只有程錚好了許家才能好，故他們又如何會坑程錚了？
只卻是有面對同程錚一般的苦：
許宣。
即便許宣不可能對自家親子也如對皇帝那般下狠手吧，但身爲古人的他們卻是完全不能意識到當父母過於強勢且還是處於這種全不懂何爲心理開解、疏導的古代，那孩子的心中會留下些什麼樣的、可能貫穿一生的陰影。
雖這些陰影中的大多數都不至於會真正的影響到孩子的生活……但當他們直面自己陰影的源頭時，又如何會一點的影響都沒有呢？
許家兄弟的陰影就是許宣。
他是一座他們永遠都只能仰望的高山，甚至於連坍塌都是因爲人力無法勝天。這種畏懼的慣性甚至會使得他們在處置今時今日的事時都不自覺代入昔日的情緒……和思維慣性。
一葉障目。
也或許更該用這樣的詞語來評價還妄想過和穆家結盟的許家兄弟。
不，也許不應該用過這樣侷限於時間段的字眼，而更該說他們是受限於自己
但對許慕修而言，他人生中最鮮亮最風光的記憶還停留在許宣身爲首輔的歲月裏。那時候的許家人真真是風頭無兩，而對帶領許家走上這一山頭並維繫住了高地優勢的許宣而言，最爲棘手的對手無非也就是穆之同了吧？
是的，並非皇帝，畢竟那時候的皇帝年歲還小，因而許宣的注意力也就會更多的對準同爲權臣的穆之同。
這樣的針對被許慕修看在了眼中，也同樣被許慕修刻在了心裏，直到今日都不忘記在遇到事兒的時候將這個許宣的老對手提溜出來，瞧瞧什麼時候能用一用這個老對手……也算是貫徹許宣的行動綱領了。
卻是忘記了此時衆人間的力量對比早就此消彼長了。
……
不管穆之同是怎麼死的吧，此時的穆家早不是那個掌天下兵的穆家了，可皇帝卻已經是一個坐在至高位置上用天下人爲棋的統治者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還將穆家的優先性置於皇帝之前……是歲數大了腦子不清楚了嗎？
還會會因行動的盲目帶來更大的隱患
穆家到底是掌握過兵權的，且穆家掌握兵權的時期也同樣是皇帝的黑暗歲月，因而便許家兄弟是因爲特殊原因纔對穆家上心，誰又能擔保皇帝就不會在聽到有人突兀的提起這家子的時候留心一二了？三皇子程鈺聯手穆家固然該死，可你程錚沒事盯着穆家瞧什麼？別是想着瞧他家還留着多少人手吧？
誠然穆家手裏也必然會留着些人手的，但是當程錚和穆家聯手的可能程錚親自上門失敗後，那他就更是該連一個對穆家眼神都不能暴露了：即使現下他只是爲了找出穆家的錯處。
而這點，程錚明白，林海明白，可最該明白的許家兄弟卻是需要撞了南牆之後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