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是因爲程錚果然也是在糾結爲什麼的，可說不是卻是因爲程錚糾結的並非那學子是爲什麼死的，而是糾結於這次的皇帝爲什麼能夠這樣大手筆？簡直大到都不像是程錚認識的那個皇帝了。
在程錚看來，皇帝並不是一個好皇帝,他甚至於連性格都談不上好：小氣自以爲是外加腦子還有病……但同時他又是個合格的皇帝，至少他知道哪些人哪些事兒動得而又有哪些人那些事兒是動不得的。
而，無論是從前面那個特質還是後面那個特質看，都看不出皇帝會做出用東南一帶的兵權做籌碼的舉動啊？
因此，這其中必定有個不爲人知至少是現在的程錚不知道的緣故。
程錚也就試圖區找出它。
……卻並不容易。
他和皇帝雖有父子之名，卻本就沒有多少契合之處，更別說此時皇帝宛如換了個人般叫程錚越發的看不明白了。
故而在想了再想卻是依舊沒能想出什麼頭緒之後,程錚不得不改換了思路：也或者，比起將精力放在關注皇帝爲什麼這樣做之外，他更該關注一下東南到底有什麼使得皇帝這樣做？
如此且思量了一回，他頓時就恍有所覺：
他之前果然是魔障了。
怎麼就沒發現那東南……不，該說是江南的,江南的士兵對皇帝而言的意義，其實並非全然如同對他們猜想一般呢？
可以說,自打被皇帝當做眼中的一顆釘子之後，程錚也大抵是被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給逼急了，自然而然的將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達成和皇帝以及衆位皇子的你們死我活這個結果之上了……便就便就沒有察覺到,固然是同樣追求你們死我活,但皇帝出手的動力與方式卻是和他們兄弟截然不同的。
首先是動力。
程錚和他兄弟們是需要向上爭的,但皇帝卻他們不一樣皇子們是爲了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來保證自己成爲這場奪位戰中唯一的勝利者和倖存者，因此拼命往上。可皇帝不同啊，他已經在最高處了，他已經有了決定他人生死的力量了，所以他動手，不過是因爲他成年又不安分雖然是被皇帝自己逼出來的兒子們使得他感覺到威脅了。
這也就必然會導致雙方手法上的差異。
皇子們因爲還沒有觸及那個那個位置，便就可以爲了爭取它而稍微不顧及一些東西……又或者說是暫時顧及不上那些了
比如新進投靠程鐶的勳貴們有很多都是這次舞弊案的始作俑者，可因着垂涎他們的勢力，程鐶也依舊硬着頭皮收下了他們並願意爲之提供庇護。
而程鈺雖此番沒有新的進賬，只他的舊部裏也十有都是等着程鈺上位他們好做權臣的人，這樣連下一任的皇帝都打算直接培養成傀儡的臣子，誰能保證他們日後就不會作威作福危害天下？
而程錚……雖說眼下程錚的手下似乎是兄弟裏面最清白的那一批人吧，但便程錚自己也明白這並非是他選的人人品好的緣故，僅僅是因着他之前將目光着重鎖定在寒門出身、且眼下並不得皇帝看重的官員身上，如此，既沒有出身又沒有實力，這些大臣們的人品能不好嗎？
至少眼下就不得不好吧？故，真正考驗程錚的時候還在後面呢！
……
但他顧不上了，或者應該說但凡急着上位的皇子都都顧不上這點了對他們而言，湊滿上位的高度纔是當務之急，等到坐上那個位置了再說如何整理這些鋪墊在腳下的石頭也不遲。
可皇帝不同。
皇帝已經在上面了，也就是說不管是皇子還是這些被皇子們拉攏的大臣，其實都是被皇帝踩在腳下的基石。
如果他們只是搞搞黨爭又或者在皇子們之間選擇潛力股的話，那皇帝說不得還能容忍他們一二，畢竟只有下面的人不和了，皇帝才能左右制衡，也只有所有的皇子都成爲有利人選了，皇帝才能一個個從容的解決過去而不是直接就被一個衆望所歸的皇子給逼宮了。
但，便皇帝也是樂見他們不安分的，當他們一面鬥一面投靠還一面要挖着皇帝的牆角來壯大自己和對自己的投靠對象表忠心……那皇帝也大概率是忍不住的：
沒有上位者能容忍這樣的背叛，更沒有上位者願意面對這被背叛後自家那被挖得所剩無幾的根基，所以皇帝的當務之急就是整理這些石頭了沒有之一。
不然若是真不小心從皇位上墜下去……
那就好看了。
……
只皇帝的這一整理興許並非只是對這次舞弊案相關的人員動手：江南太重要了，整個帝國的經濟幾乎有一半是由這裏支撐起來的，若皇帝不知道這裏出事兒還能罷了，但凡知道了，那心中能夠不敲鼓？不想着將這裏從上到下好好的摸排檢查一遍？畢竟人的貪慾是無限的，能夠對科舉伸手，那織造、歲供、漕運……江南這裏林林總總能夠叫人伸手的地方可真是太多了！
程錚：“……”
他相信，在得知金陵勳貴們和程鐶結盟之前，皇帝也未必會想着要把皇子和這次舞弊案的犯事者捆綁，畢竟案發地遠在東南，雖程鈺和程鐶和那裏也多少有些牽涉吧，但因着天高皇子遠這個現成的解釋就放在眼前以供取用，程鈺和程鐶若真能狠下心腸斷尾，那也未必不能求生：
便甄家是程鐶岳家吧，但他家在此事中到底參與了多少，皇帝並不十分清楚，又有程鈺的勢力中雖也有外派到江南一帶的官員吧，但一那些人非程鈺勢力中的股肱之臣，二來他們遠去匝到，也未必有實力就插手進去。
莫若將這事兒推予程錚去解決。
若是此事中有程鈺和程鐶的手筆，那他們自然會爲了保住手下和程錚對抗……便是沒有，可程錚作爲一個在江南一點實力都沒有僅剩一個名頭的太子，但凡和那些個在當地有實力的官員們對上了
砰。
那估摸着，雙方都會在一個或數個激情對撞之後只留下慘烈的殘骸了。
如此，可不妙栽？
……
但程錚卻是偏偏不接招。
於是皇帝就被動的陷入到僵局之中，真真是破局也不是不破局也不是……誰知道這時候金陵勳貴們卻是投靠了程鐶呢？
簡直是爲皇帝開啓了新局面好嗎？在這全新的場景之中，在皇帝決定好好的倒騰一下自家兒子們的前提下，軍隊什麼的，也不是不能拋出來做誘餌的！
尤其，是東南一帶的駐軍。
因爲地域的緣故，那裏的兵士多水兵，可放眼天下，在東南之外又哪裏會有那麼多且還需要互有聯通四通八達連接的江河湖？在剝離了地域這個優勢後，這支隊伍，未必能在實用中達成皇子們的期待。
又有東南已是安定多年，便是海岸有部分沿線不得太平，但終究也是小打小鬧而已，相比起在北方和西南抗拒及鎮守異族的駐軍，東南的軍隊着實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特別是江南那裏的軍隊，大多都已然演化成僅爲了護送每年上京的錢糧貢品等物而存在的鏢師了……哦，還有守爲庫房什麼的，可以說除了名稱之外乾的完全就是安保的活計。
這樣的軍隊，皇帝在手中握有京軍，西南和北面還各有援助的情況下的確不是不能稍微放棄一下的。
畢竟，對皇帝而言，江南一帶在經濟上的比重可是遠遠超過軍事上的比重的，哪怕是面對全國，它都是一個作爲經濟支撐角色而存在並奉獻的孱弱羣體。
……
可皇子們卻是未必就能輕易的看破這一點
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就算看破了，他們也未必能同樣理智的放下。
因爲，那是，軍權啊！
對成年皇子尤其是程錚和程鐶而言，軍權是他們迫切到幾乎能擺到第一位想要去獲得的東西，而程鈺雖說能比這兩個哥哥略略佔據些不明顯的優勢吧，但是能夠有一個名正言順插手軍隊的機會他也是不會放過的：歷史已經證明了，軍權雖不一定是爭皇位的必要因素，但只要有它在手，奪得那個位置的可能幾乎是非一般的增長！
……
…………
所以程錚需要得到它。
並不是爲了真正將這看似強力可細細追究起來着實有些雞肋的軍隊拿到手裏，而僅僅是因爲這可能會是眼下的程錚破解皇帝佈下的局的最佳方式
也，直到想明白了皇帝爲什麼會這樣大方的此時，程錚才意識到：皇帝既然給出了這樣的誘餌，那麼也必定要回收同等重量的報酬的，而若僅僅只能整理一番金陵的勳貴，又如何能滿足皇帝的胃口呢？
少不得會連皇子一起收拾……至少也要解決一個吧？
雖說就金陵勳貴們同程鐶的捆綁關係看來，這個被結果的人大概率會是程鐶，但是這所謂的大概率業並非能意味着絕對。
首先，程鐶也是有一定可能得到這支軍隊的，而一旦他得手了，那麼在有經濟和軍事兩重力量支撐的情況下，現有的皇子們的力量對比會在剎那間天翻地覆，程鐶將成功居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