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還沒有傻徹底:“姑父,你要我丟在這裏不管了?”
林海慈愛的看着他,又從自家來帶的茶壺裏斟出一盞茶來遞過去:“先用點水……我哪裏會丟下你不管呢?若你怕衣裳被子不夠,也儘管和我說,我再叫人送來也就是了。”
放屁!
賈璉差點氣到直接爆粗:他那裏在意的是衣衫被子夠不夠?他在意的是自己還要不要留在這個鬼地方!若真要被林海繼續留在這裏,那縱使是穿金蓋銀,也都沒用啊?
可不等他嚷嚷,林海就利索的繼續用茶堵了他的嘴:“且我方纔不是說了?憑你是誰,這做錯了事兒不也該認罰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是真在大街上鬧了一回事兒的人,姑父我也不能違法啊。”
不不不,求違法!
只興許是太過於激動了,賈璉這要命的一句……也好懸沒有喊出來。
卻是架不住有人上趕着爲他報不平。
就在賈璉骨凸着眼珠子卻是說不出一個字兒的時候,一陌生的年輕聲音就不管不顧的揚聲道:“林大人便是再愛惜自己羽毛,也不好就把自己的侄兒拿來做模樣吧?”
也是十分直接的指着林海的鼻子罵了。
不想林海聽聞之後也不惱,只微笑着回頭打量了一下關押着人的各處牢房,卻着實未能分辨出這聲音就近是從那間牢房傳出來的。
就只能苦惱道:“還不知尊駕是?”
十分平和的態度,卻是叫出聲的人很有些不敢置信的愣了愣,彷彿有些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真有人能做到唾面自乾?
言辭間不免也就收斂了許多:“鄙姓劉。”
林海也就點點頭,並不問這劉到底是哪家劉,而是衝着那個終於能分辨出來的發話人道:“瞧公子這模樣,想來在家中也是不曾受過什麼委屈的?”
這不知是哪個劉家的出來的劉公子此時就是一個住單間的特殊人士,且瞧他單間中各色鋪陳那毫不掩飾的張揚和華貴……嘖嘖,連林海都要讚一聲開眼了。
只林海的心中越是驚歎,面上也越發的和顏悅色,連言語間也能隨和的就佈下一個陷阱來,當即就問得那劉公子是張口結舌,簡直不知道話題的中心點是怎麼在頃刻之間變成他自己的?
好在傻子已經入套,林海也就十分和善的就給他解惑了:“只便再是在家中不曾受過委屈,可眼下您這犯了事兒……”
不也一樣在這裏蹲着嗎?
照你自己的說法這該是你家人拿你做筏子了?
劉公子:“……”
捅刀子捅回自己身上是什麼感覺?他登時就被刺激得一張臉要紅不紅要青不青,蹁躚變換之間簡直是精彩了。
……
…………
不想,這裏林海雖說是一句話就叫劉公子閉嘴了,但那裏賈璉卻是不樂意的甚至於他心中的火氣還比聽見林海這句話之前更衝了些:“林姑父這是什麼意思?就因爲這人在這裏呆着,你竟然也不管我了?”
一句話得罪兩個人,賈璉也是可以的。
林海卻是沒有半點被冒犯的不快,還尤有餘力的勸道:“侄兒不可這般,這犯了錯……”
可賈璉卻是一點都不想知道犯了錯會如何的,雖也知道眼下的自己不能如同昔日在京城被王夫人特意派來的人捧着時那樣肆無顧忌,但怎麼也淪落不到就蹲大牢的地步啊?
於是他憤而指責:“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林海:“……”
衆人:……
且不說賈赦能怎麼不放過林海吧,就說這哭着喊爸爸的樣子
但也必須要說賈璉還是有三分理智的?至少他還知道別對着林海報王夫人的名號。
只可惜林海並不憐憫賈璉的這點小聰明,就輕咳一聲:“賈赦兄是個明理人,想來能理解我的。”
而且,就算不理解,林海自認也真的是能很淡定的應付的呀?
可林海的淡定只能帶來賈璉的更加不能淡定了,他幾乎是帶着哭腔質問:“那老祖宗呢?老祖宗要是知道了這事兒”
“都是爲人子女的,”林海默默的看着他,神情比之警告更像是責備了:“想來賢侄不至於用自己的錯事兒去煩擾長輩吧?”
賈璉:“……”
就算他真至於,也不敢在這時候在這裏說吧?於是就吭哧吭哧的被林海問得的臉紅脖子粗,眼珠子徒滴溜溜的轉,卻是轉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剛好林海也不想再聽他說話了。
順勢就起了身,嘴上猶自不走心的安慰着:“賢侄再忍忍,想來過不得多久你們這事兒就也該過堂了……那時總會有個說法的。”
但,若真要計較這點的話,這一樁打羣架的案子到現在都摁住不堂審問本身就奇怪不說,只說便是審出個說法來了,那說法……能是賈璉接受的說法嗎?
賈璉傻歸傻,牽涉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小聰明的:“林大人!你便看不起我家,難道也不想想我姑媽嗎?”
這話……??
林海的確是修養好,但是再好也僅僅限制於修養好啊!
他遽然就轉了頭去看賈璉,雖未有一句言辭,但意思已經十分明確了:有本事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賈璉:“……”
他並不敢再試試,也下意識的就要縮脖子。
可大抵也是想到自己這幾日在牢房裏的種種苦楚,那脖子縮到一半就強自定住了,就又梗着那要縮不縮的脖子,猶如一隻落湯雞一樣的瞪着林海。
很有氣勢,也十分叫人憐愛,再想着他之前不明智的將戰火燒到賈敏的身上的舉動,林海也就十分有關照他一二的慾望了。
當即就轉過身子,只對着那些諾諾站在一旁不敢說話的獄卒們道:“有勞諸位。”
言笑晏晏,言辭謙和,卻是莫名的叫那些被有勞的人體會到了幾近於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然後就是止不住的惋惜之意:如果沒有賈鏈那作死的幾聲質問的話,那他們還是會很快心愉快的把這句有勞收下的,並看在銀錠子的面上……怎麼也能關心個賈鏈三五日吧。
可現在……現在林海嘴裏的關照還能是正常的關照嗎?
這可不是他們想多了,而着實是賈璉吼林海的那些個話語,他們作爲圍觀人員都想問一句何必找死?
因而,眼下的林海怕不是要他們招待賈璉哦?
但,林海的行爲又哪裏是他們能輕易猜到的?
便就無比困惑的聽林海道:“我這侄兒在家也是養尊處優慣了……說句笑話罷,他在家裏的放腳的墊子怕都比這牢房要寬些因而這人擠人的地兒,也着實是委屈了他了。”
這……
衆人並不敢就將這話當做笑話聽,可也怎麼聽怎麼聽不出這話兒該有的潛在之意:畢竟林海彷彿是真的再關係賈璉的居住條件?
就在諸獄卒不知林海是不是一個真心胸寬廣爲人慈愛的長輩時,那林海就又笑了:“我瞧那劉公子,就彷彿和我這侄兒很有幾分共同語言,不知可否……”
衆人:……
這還不知可否什麼啊!
林海簡直是要賈璉送上門去捱揍啊!
幾乎叫作爲另一個當事人的劉公子都要驚呆了。
……
不怪衆人包括劉公子自己都這樣想了,畢竟他也是知道自己爲什麼至少直到現在都還需要待在這個鬼地方不得出去的,所以對於遲遲沒有來接人的林海,他心中自然也是有萬千怨言的,怨着怨着,不免就連帶着把賈璉也捎帶上了。
好容易在今天把今天林海等來了吧,卻是不等他們暢想一下自己出去之後要如何的除除身上的晦氣,這終於來了的林海就十分利索的把賈璉再一次留下了。
再一次的。
留下了。
……??!!
丫不會有毒吧?!
劉公子並不關心賈璉會在這裏住到地老天荒還是天荒地老,他只知道賈璉這廝出不去了,那他可還能……
還能出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公子能不生氣?且當這怒氣無法發泄到林海的身上時,會不會合理的轉移到賈璉的身上?
……
那林海還直接把賈璉送到這位的面前了?
這般的乾脆利落,這般的毫不留情,竟是叫本是出於上風的劉公子,都連帶着對賈璉都開始產生起了幾分顧忌的心思:別是林海別有圖謀吧?
……
…………
林海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提問,就叫這牢中近乎於所有的,以劉公子爲代表的紈絝們對他的這個璉侄兒產生出了一種十分想要欺負卻又萬分不敢欺負的矛盾心理……
不然他會委婉些的,至少不會叫這些紈絝們在下手的時候有什麼心理負擔呀?
這時候的他只是轉頭去對付另一幫關係到賈璉近期生活質量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