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
於是他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林海這話不好聽嗎?當然不好聽。
但有道是良藥苦口利於病,而林海這話也同樣是不好聽的實用之語:這世間又有誰會拿自己的命不當命?林海既然能給出他把賈璉的命和自己的命並列在一起的承諾,想來是不會輕易的叫賈璉去送死的吧……?
可就是因爲這份承諾太重,叫賈赦一時間是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林海這承諾
是真是假了。
……
沒錯,眼下賈赦別的不想,竟是直接懷疑上林海承諾的真假了,畢竟貨物太輕而籌碼過重,這般的不匹配真不像是林海會做出的事情……
甚至於這時候賈赦都開始期盼起林海能用且只用自己和他之間的交情來作爲這事兒的承諾了……即使賈赦自己也知道交情這玩意是一種多麼不靠譜的東西,且也又是多麼的虛無縹緲,可至少它叫賈赦覺得心裏踏實啊!
因爲對方給東西給的太多太好而懷疑人生什麼,賈赦真真覺得除自己,怕也沒有誰能體味這裏面的苦楚了。
也簡直都恨不得開口讓林海置換籌碼了
再得的少,也比全然得不到好啊?更何況賈赦自知是個沒臉皮的,此番又是攸關自己唯一的兒子,因此便是不要這整張臉了只巴着林海磨一磨……
也不是不能將那不怎麼樣磨成怎麼樣的嘛!
總好過林海拿着這明顯的假話來糊弄自己吧?更好過林海假話之後自己註定一場空不算還可能搭進去兒子罷?
也是賈赦這輩子都是被苛待過來的,乍然看到這樣的好事兒,只在腦子裏轉過一輪之後,就直接將這番真假的斷定確定在假的那一面了
便要拒絕。
可林海卻是再一次殘酷無情的打斷了他打假的可能:“世兄寬心,如今的金陵就是一灘渾水,小弟帶上令郎……也全然是爲了自己着想的緣故。如此,又豈有不保他的道理”
然後延遲更懇切了:“您既然也稱我一聲妹夫,想來不至於叫我就這樣陷進泥潭裏脫不出身吧?”
賈赦:“……”
他不由有些恍惚:林海這話聽着……似乎更有些不對了?
誠然,這話當真真誠的不能再真誠了。
可怎麼主角的位置好像沒有擺正啊?
這金陵不是一出自家人上趕着求林海的戲碼嗎?如何記就變成林海需賈鏈來保命了?到底是這世界變化太大,還是他壓根兒就沒有看明白這個世界?
亦或者
這根本就是林海用來騙自己的推諉之詞呢?
即使賈赦下意識的依舊不認爲林海會騙自己人沒有這個必要,可同樣的他也不認爲賈鏈會騙自己丫就沒有這個智商!
至於沒有看明白這個世界?這倒是極有可能,畢竟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的睜眼看過賈家之外的天地了。
如此思前想後之下,賈赦竟是情不自禁的得想出一陣嘆惋之意,只哀嘆自己空長這般大的年紀,竟是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
然後也順勢將自己原本認定的、林海騙自己的可能放了一放,只要先弄清楚那金陵是怎麼回事兒再說!
這般曲折的繞下來……賈赦竟覺得心氣一時間不由順了不少?
賈赦:……
自己約莫是個奇葩。
可,大抵也正是因爲重整了旗鼓的原因,賈赦自覺心中也算是重又有了成算,一時間膽氣也不由足了很多,再開口的時候,便就不如之前那樣的無措了。
最直觀的表現在於:雖他的話語聽上去依舊無辜又無助,可若是真的將他當做一個無能的人看待了,那你也就離他設下的陷阱不遠了:“妹夫,我既腆着臉叫你一聲妹夫,且你也應了,那想來我們還是一家子,你可萬萬不要騙我纔是……”
這話果真能將賈赦那種紈絝到老老而無用的氣質發揮到十二萬分,只林海卻是一點都不被賈赦的固有印象所影響,就在賈赦做出這幅無能又上趕着的的模樣時便微微皺起了眉頭,甚至於連眼角瞧着都有些上挑了
面色登時嚴肅不少,甚至都有些鋒利的意味了。
就叫賈赦看得心下惴惴,可是再一想到自己多少都是賈敏的親哥哥,又有林海和賈敏還需要自己牽制又不真正的毀滅了賈家……
於是愈發的壯着膽子舔舔嘴脣:“妹夫啊,咱們可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因此你也千萬別糊我……這金陵一事兒,你究竟有幾成把握?”
他不由啞然,待得回神之後他看向賈赦的眼角不由就挑的更高了:“幾日不見,卻不想兄長長進至此。”
賈赦:“……”
他總覺得心臟似乎收縮了一下,擺出的架勢就愈發的彷彿小動物看到可怕的東西就本能的蜷縮成一團一般。
無助又可憐。
誠然林海這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誇獎他,可正如賈赦在聽聞林海給出太沉重的許諾之後下意識的就判斷這承諾有問題一樣,此時林海的稱讚也叫賈赦本能的知道這話中有水分……
然後他就如願的看到那水分卷席着浪濤涌過來了。
林海蜷起手指,只輕輕的在桌面上一敲:“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不想兄長別了這些日子,也叫小弟幾乎就要認不住出來了。”
然後越發的在賈赦一副雖然極力板着臉但依舊能看出坎坷的神情中微微笑了:“往日裏我慣道兄長是個混不吝的,但只今日瞧來,居然也有幾分慈父之情。”
賈赦:“……”
他再一次的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感覺。
林海這是譏諷吧?這一定是譏諷吧?
不,這他媽的就是在明着譏諷啊!
甚至於這種譏諷的感覺都叫他覺得這不是混雜在林海稱讚中的水分,而是滾燙的辣椒油了!
什麼叫做居然也有幾分慈父之情?難道自己林海眼中素來都是連兒子都不顧的畜生嗎?!
不……
不不不!
自己是不是畜生還不甚重要。
重要的是林海是怎麼從自己那上趕着討好的話語中提取出這麼一個結論的?
賈赦再怎麼也能傾覆記得自己方纔問的是林海對金陵一行有幾分把握,這樣的問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自己想要好處又不敢擔風險的功利之言吧?如何又能和慈父形象扯上干係了?
也雖說,賈赦確實有想着若是林海面對的危機過大,那自己就算打折了賈璉的腿也絕不叫他跟着林海去送死什麼的……
也許是因爲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想要利益又不願承擔代價,此時的賈赦便是自詡麪皮再厚,也不免生出了幾分羞愧之情。
而林海就看着他的面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青,再由青到紅的輪轉了一回,如此方纔輕聲的拋下了一顆炸彈,只將賈赦此前還不斷轉動的腦瓜子炸的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既然如何,你又如何會看着二房踩着你兒子上位呢?”
賈赦:“???”
賈赦:“??!!”
賈赦:“!!!”
他只彷彿驚詫一般的看着林海,可卻不知自己面上的神情與其說是驚,不如說是傻。
還是一種天,你知道了?你怎麼會知道的呆傻。
林海就低頭,且笑而不語。
其實賈赦又何必裝出這樣的大驚小怪?他到底是和賈璉以及賈夫妻兩居住在同一個宅邸裏的,便是有些什麼不睦,但王夫人打着管家夫人的旗號親近自家兒子,賈赦只要不是個傻的,怎麼也該瞭解一二吧?
他偏偏視若無睹。
沒錯,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管。
所以……爲何今兒的賈赦又想起要管了?
林海還真不會相信這是出於賈赦的慈父之心了。
就看到賈赦在自己對面是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看着彷彿有話兒要說的樣子吧,卻真真是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過。
但林海卻是比賈赦更不急若不是怕自己真把賈赦氣得兩眼一翻撅過去,說不得他還要執起茶壺給賈赦勸一回水哦!
……
如此兩人且靜了有一回,終究還是賈赦敗退在先:“妹夫……爲兄的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般戳爲兄的軟肋呢?”
林海聽得啞然失笑。
苦?
賈赦或許是苦,但他再苦也不能否認賈璉的苦有一半還是至少一半都是由他施加的。
自然了,賈赦再如何也不至於迫害自家兒子,他不過就是將無視發揮到極限罷了。
可賈家是怎樣的人家?賈家掌權的二房又是如何的人?賈赦一點保護都沒有的將自己的兒子丟在賈家這片渾濁之地,和把羊直接獻給狼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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