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慨嘆於自己終究還是太弱小了……或者應該說他終究還是小看了自家女兒？
他再是大膽也要顧及着京城不比東南，且禁衛軍也不比那些地方的駐軍，但這程曦居然就
程錚：“……”
他幾乎是歎服的看着程曦。
這目光不但是爲了程曦的大膽，也因爲程錚對程曦非常有信心：還是一種堅定的信任着程曦不管做什麼又要做什麼，她都不但有膽子,還會在膽子後面附加相應的腦子的信心。
是的，他相信程曦,還是一種堅定認爲程曦一直也一定會成功的盲目的自信。
可以說迷弟也就這樣的水準了。
……也好在程曦並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就在程錚隱含期待的目光中,她蹙眉道：“這次的大換血，想來不但是那些世家勳貴的子弟要跑路，連帶着那些素日裏幫着他們圓場子的……少不得也會有受牽連的？”
程錚：“……”
雖然對程曦很信任，但程曦的腦回路他有時候也會跟不上？
他就瞪着眼睛茫然了一回，似乎很是有些不明白什麼叫做圓場子的也會受牽連？畢竟在他的印象裏能幫這些傢伙圓場子的不,準確說來應該是鎮場子的吧？鎮出一方的小天地好讓權二代們能在裏面自成一體醉生夢死人，多半都是這些二代們的父祖。而那些老傢伙們即使沒有多大的官職也多半會有爵位在身，輕易是動不得的……即使想要動他們的人是皇帝。
所以怎麼就會反受牽連了？
又有誰能牽連到他們？這樣的能人他還真想看一看好嗎？
於是程曦就再一次的、幾乎都要被自家老爸的遲鈍給氣得笑了：要說程錚有什麼叫程曦看不慣到近乎於眼紅的地方，那這傢伙身爲皇家人的那種高高在上絕對榜上有名。
自然了,程錚既然是太子,高人一等什麼的也正常，但問題在於就他眼下的情況，即使天生高人一等眼下也要學着接地氣啊！不然等到在半空中吊死了,那真是真是連個收屍體的都沒有好嗎？
比如說眼下這種情況。
是,那些二代的父祖的確很重要,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這些人作威作福的今天,但是
但是如果沒有下面的人兢兢業業猶如工蜂勞碌的撐起蜂巢一般的撐起他們所在大小部門，那些二代們又能到哪裏吃閒飯去？
畢竟再說什麼一手遮天這樣的話，那遮終究只是遮而已，在幕布之後的真實並不會因爲視線是否被阻擋而有所變化。
若是再具體點來說的話，那就是這些大佬們的確將自己的弟子放到京城的各個部門喫國家的血肉，但就算爲了自己孩子能喫得長久喫上一輩子也不能光喫不養啊？不然等到整個體系都被這些只會喫不會做的人給喫崩潰了……他們還能重新給皇帝建一個起來啊？
不存在的，且皇帝也是不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的。
所以他們就必須確保被自己弟子吸血喫肉的那個部門……不說活得倍兒好，但也不能就被折騰死了對吧？
這時候就需要工蜂上場了。
即使大佬們能遮蔽天日，但是要他們真就這樣兢兢業業的給自家孩子收拾善後……他們卻是沒有那個耐心去做具體事情的，所以他們也就需要給自己弟子配備一些幫手了：一些能夠一個人勝任兩個人乃至於三個人的活同時不會把自家同事混喫等死的事蹟往上舉報的工蜂一樣的幫手了。
這些人可能是原部門中本來就有的官員，被世家勳貴們以勢壓服或者以錢權收買，也很可能就是勳貴人家養的門客，與主人利益相連密不可分，且這般作爲既可以爲公子們分憂，自己又能踏上政途，何樂而不爲？
簡直是人生贏家。
於是程曦也不免就想從這些人生贏家割點肉了。
……
不是程曦說，程錚終究還是太受制於出身的眼力限制了：但這似乎也不能全怪他？畢竟就他短短的二十餘年的人生來說，幾乎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皇帝的陰霾下度過的，所以畢生的夢想也無外於推翻皇帝，然後自己成爲那個能陰霾別人的上位者。
也所以，他所知的威風，幾乎都是從上往下的
而這樣地理的優勢在附加了權力之後，也的確叫人迷醉。
可他不該不知道，任何一個組織構架，都得從下往上的構建，才能保證穩定性啊？
畢竟，這可是馬哲的基本理論喂！
什麼？程錚這種古人沒有學過馬哲？
不不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錚既然正在學着如何成爲一個成功的統治者，那他又怎麼能不明白權力的基石是多麼重要呢？什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什麼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些警示名言都被他喫進狗肚子了？
那下輩子再說可能吧！
因此程曦很是嚴厲的看着程錚：“就算是要觸及軍權，您又打算如何觸及？居高臨下？”
程錚：“……”
他再一次的覺得寶寶委屈但寶寶說不出來：他哪裏還能居高臨下啊？旁的不說，只看那即將在他的殷切期盼中前往西南的徐浩要做什麼就知道了人好歹也是堂堂禮部尚書，眼下爲了自己居然進紆尊降貴到就要參與商賈之事了？如果這樣都叫居高臨下，那這世上可還有低的事兒嗎？而他眼看着這樣的事兒發生卻是救不得的自己，又能有居高臨下的本錢嗎？
沒有。
但這點沒有對程曦來說還遠遠不夠低。
尤其是比起程曦即將要程錚插手的事情來說的話
“明人不說暗話，且咱們之間也用不上拐彎抹角了，我便就直說我瞧上了那些幫這些二代們收拾攤子的人屁股下的座位了罷。”
程錚：“……”
他就再一次的、不由自主的、毫無抗拒能力的，噎住了。
不怪她大驚小怪，只着實是當他每一次覺得自己小看了程曦所以要更新目光的時候，程曦都能用事實告訴他的眼光更新的依舊不夠徹底。
這種拼盡全力依舊追不上的感覺讓他真是覺得操蛋極了，可更操蛋的是他竟然又隱約生出一種自己會追趕程曦自己的腦子沒毛病吧的疑惑。
而程曦對程錚心中隱約的崩潰一無所知又或者知道了也不奇怪她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程錚：“爹爹可知這些……這些您瞧不起的人都是做什麼的？”
程錚這次連噎都不好意思再噎了，所以語調平穩：“我不知道，而且也不在意。”
程曦：“……”
她簡直是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程錚：“那你可知道主簿？”
主簿？
程錚只是不接地氣了一點，還不至於真是個白癡，對主簿還是有所耳聞的：這個位置曾經風光過，但現在已經十足的過氣了，說起來是官吏不假，但真正論起來也不過是各級主官屬下掌管文書的佐吏，雖然大多數的工作範圍可不止文書這一點連日常的事務也大多要找這些人，但是吧，無論做再多的事兒，這級別依舊是不變的
基本上都在七品之外徘徊，秩正九品的更是不在少數。
而正九品是什麼概念呢？
程錚身邊的兩個太監都不止七品了……
所以程錚真知道主簿不假，但真心沒把主簿看在眼裏也不假。
也就叫程曦是越發的不知道該說他什麼是好了，只能悶悶道：“民間有一句話閻王易見，小鬼難纏爹爹您可聽說過？”
這話自然不能說不知道啊，但就算知道又如何？程錚可是太子！妥妥的閻王一黨，怕什麼小鬼：“這不過是那些無知的愚民說來自己嚇自己的話兒而已，哪裏就這樣嚴重了？旁的不說，便只說那戴權，算的上這時間最厲害的小鬼了吧？不也沒敢爲難我嗎？”
那是。
那肯定啊。
都混到戴權這地步了會沒有點眼力見兒嗎？若不是將您直接摁死他沒事兒來欺負您作甚？爲自己事後找不痛快？
於是程曦就結結實實的給程錚翻了個白眼兒：“成成成，那我們再換個說法。若是有人想要給您的府邸上供應足夠的炭火，那應該找誰？”
程錚看她的眼神就愈發的奇怪了：“便是此時不在宮裏了也自有下面的人去計較，孤管這些瑣事作甚？”
程曦：“……”
簡直沒有交流的可能了。
可悲的是她還要繼續試圖交流！
於是就盡力的平靜着語氣，但卻不想這越是平靜越是瀰漫出一股子肅殺的味道來：“您自是不用管這些瑣事的，只既然是有人管的，那管的人總該知道找誰吧又如何做成這幫買賣吧？”
這肯定啊！
程錚一點遲疑都沒有的就點頭了。
程曦就再是道：“既然知道該找誰又如何做了，那我們且假設一回，若是有兩個人給出了同樣好的東西，又報出了同樣的價格……總之什麼都是一樣的，這管事兒的人又會如何選？”
程錚：“……”
他的表情似乎漸漸的有些凝固了。
……
誠然，程錚的確是不怎麼通庶務也壓根兒就沒想着將心思往這裏放的，但總算他還沒有蠢到家。
因此也漸漸從程曦的話語中品出那麼幾分意思來了:程曦要他理解的，必然不會是太子府自家的生意，而是禁衛軍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