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着,徐氏的腳步就又頓了頓,腳下雖也不停,但腦子卻以一種比步伐更快的速度運轉起來。
只雖則這坤寧宮聽着廣闊,但殿前也就丈許的距離罷了,因此不過幾個轉眼,那甄氏就最先奔到了三個皇子的面前。
可現在正是扭打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又有誰還會去注意她
因此咬咬下脣,甄氏只能高聲道“且住手皇后娘娘芳魂未遠,你們這般卻是像什麼樣子”
程鈺正忙着忤逆犯上呢,又如何樂意聽她的話程?一聽是甄氏便就不樂意了,只一面奮力的廝打程鈺,一面道“這裏有你什麼事兒”
倒是程錚比起打架犯事,更多的卻像是一個瞧熱鬧的人了,便就含笑只往甄氏的面上瞅去
然後目光就凝在甄氏身上不動了。
甄氏被程錚看得是又羞又惱,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無名的火焰烤得全身炙熱,待要回避,卻又覺得腳下分毫動彈不得。
就只能側過臉,欲斥責程錚的無理。
卻不想就在她側臉的同時,卻是撇見程錚迅速的調整了表情,只在自己的面上做出一副有些痛苦有些無奈的表情,同時眉眼耷拉下來,只將嘴角的那份青黑更加的凸顯出來了。就對着甄氏所在的方向一禮。
甄氏“”
她便是再自作多情,此時也沒辦法勸自己相信程錚這是對着自己行禮了,因此驚疑之下下意識的回頭一看便就看到戴權了。
這一看更是驚訝無比,嘴裏的尖叫也是剋制不住“戴權公公您怎麼會在這裏”
程鈺和程?再是扭打個不休,此時戴權既然到場,那他們也必須中場休息一下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停下手,只轉臉看向戴權“公公來了”
戴權只哎了一聲,就愁眉苦臉的看着在地上滾做一團的程鈺程?,又再看一眼青着嘴角卻依舊對自己恭敬行禮的程錚。再是忍不住的抽搐着道“三位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候徐氏也匆匆而來,只一來便就揚聲道“二叔,你方纔說了些什麼,爲何引出這樣大的動靜”
就說得衆人止不住的去看她戴權的眼中是狐疑,三個皇子的眼中是凝重,而甄氏就直白多了,只恨不得撕了徐氏的嘴。
但徐氏渾然不懼,只有些困惑道“將將我離得遠,只聽到了二叔的聲音,卻是沒有聽清二叔到底說了些什麼,隻眼下看來,無論二叔說的是什麼,這話兒只怕都過了些。”
程?聽了這話,再是剋制不住的冷笑起來“大嫂這話聽着有趣,瞧着倒像是我的過錯了你素日裏也是在大哥的後院裏這樣攪風攪雨的嗎”
只不想他的話沒有說完,那本在一旁站得低眉順眼的程錚卻是猛的一個扭身,只向着程?一步邁過去,就一拳對着程?的臉揍下去“嘴裏給孤放乾淨一點”
而看到程錚動手,程鈺也不甘落後,只將程?的另一邊臉頰也揍得對稱了“敢說不敢認慫貨”
這約莫是程錚和程鈺第一次聯手,還連得如此有默契,一時間不由將程?唬住了,不但記不得還手,竟是連話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而程錚和程鈺本就恨不得直接揍死他,見他一臉懵愣不但沒有絲毫的憐憫,更是毫不猶豫的又是兩拳接連揍下。
頓時將戴權揍清醒了。
這個太監便再是見過大世面,也沒見過兩個皇子聯手揍第三個皇子的兇殘事兒,當即就又是哎喲了一聲,只道“三位殿下,你們這是作甚有什麼話不能清清楚楚的說明白了,卻非要動手你們都是尊貴人,何必這般埋汰自己”
程錚只冷笑道“卻要那人聽得懂人話吐的出人言呢”
程鈺也譏諷道“便是這個理兒若是狼心狗肺的畜生一流,只怕說了話也是犬吠”
程?“”
他再不有生之年能夠聽到程錚和程鈺站在同一立場說話,這感覺當真新奇。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因此程?隨即就發出一聲怒吼“好笑,我稱你們一聲兄弟,若我是是那你們是什麼父皇又是什麼”
這問題使得程錚和程鈺皆是一愣,他們便再是在心中覺得皇帝也能夠擔當起畜生的評價了,此時也要正色的阻止道“真真是胡言亂語,可見是燒了心了。”
三人對看了幾眼,到底不甘不願的鬆了手,就各自起身,只低頭整理自己的衣襟。
可到底是在地上滾過一圈的,哪裏便就能就這麼輕易理乾淨了因此三位皇子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從十分狼狽過度到普通狼狽,再多卻是不成了。
其實戴權看着他們這模樣也十分糟心,可想到坤寧宮中的那人時這糟心的感覺不免就壓抑下去了,又見三位皇子再怎麼嘗試也是無濟於事了,就當機立斷的躬身道“諸位殿下且隨老奴來吧,陛下等着你們呢。”
於是纔出坤寧宮不久的兩位皇子又牽糉子似的牽了回去,這次還多加了一個程鈺。
徐氏和甄氏雖也不對付,但在這時卻是有志一同的綴在隊伍的末尾,只諾諾的跟了上去。
一時上了坤寧宮的臺階,便就看到坤寧宮宮門大敞,但殿中卻是陰深深的好似鬼氣繚繞,而皇帝卻沒有在西梢間,已是移步到坤寧宮的正殿之上,就在高臺上坐了這裏可是能夠俯視坤寧宮的整個前院的。
這個發現使得皇子們齊齊一抖,就在殿門外跪了下去。
沉默。
無盡的沉默在大殿內外蔓延。
皇子們跪在大殿之外,這個位置並不能避開從頭頂灑下的陽光,但是在接近正午時分炙熱的光線中,三個人卻均是感覺到了一種刺骨的寒意緩慢從腳底升起。
而這股寒意是來自於大殿之內,來自於那個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這他們一言不發的皇帝。
依舊是因爲光線的原因,殿外的人很難看清皇帝面上的表情,他們只能瞧見皇帝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扶手,手指似乎在動作,但若要細看卻看得不甚清楚。
不過也不必他們再耗費眼神了,因爲就在所有人的坎坷不安中,皇帝開口了,他的聲音或許低沉,只此時卻是掩飾不住其中那幾乎要衝出來的起來的尖刻之意“瞧瞧,瞧瞧朕眼前跪的都是誰嗯一國太子和兩個未來的親王沒想到竟是連最低等的太監也不如如何坤寧宮的地磚滾着舒服嗎要不要朕下令讓你們滾個滿場試試”
皇帝裝模作樣已經有很多年了,這樣的激烈的情緒表達三個皇子都是見所未見,因此便是早有準備的程錚也不由自主的頓了一頓
他知道今兒的這出必然會在皇帝心裏留下極爲負面的印象,畢竟程錚自己也是個父親,要是他看到程曦這般和人打架打得直接滾到了地上他一定會先幫着程曦將對方結結實實的揍上一頓,然後再回頭將程曦訓上一回。
可如今的皇帝對他們明顯是沒有這樣的關愛的,因此也就不意外皇帝會毫不猶豫的跳過了第一個步驟直接執行第二個。
對於此程錚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感慨的了,他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自救。
只自救也是要考驗方法的,對於挽回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形象程錚已經不怎麼抱希望了,所以他所在意的是究竟要怎麼做,才能使得皇帝更加的討厭自己的兩個弟弟一些。
即使自己已經救不起來了,但是完全可以將別人再往泥地裏嗯一摁。
就在程錚思考的時候,程鈺卻是搶先開口了“父皇母后這一去透着說不出的古怪來,還請父皇明查”
只此一句,皇帝的臉立刻就陰下來了。
程鈺沒有進坤寧宮,沒有看過皇后的寢居,也沒有聽過戴權的話,所以他至今也未能明白,在皇后的死上,皇帝的嫌疑是洗不乾淨的。
但程錚和程?知道,雖然只是隱約的猜測,但是對皇室中人而言,有時一兩分的可能就要抱有分的認真,這樣纔有可能從一切的不可能的角度發動那致命的一擊。
至少程?認爲眼下就是那攻擊的機會。
如此想着,程?就側過身子,用一種同皇帝有六七分相似的譏諷語氣道“三弟這是在說什麼皇后娘娘的死咳,怎麼說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兒啊,卻要父皇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