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154.第 154 章
    154

    可程錚也知道坦誠,不是沒有風險的。

    至少現在,他就能夠感覺到那種風險了

    穆淳的那雙猶如銅鈴一樣的虎目已經微起,細細的一線瞳仁中透露出的是一種程錚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神色,它氣勢斐然,就像是巨大的鐵釘一樣將程錚錐在原地,動彈不得。

    如果程錚的見識再豐富一點的話,那麼他就會知道這是殺機,是上過戰場經歷過生死的人在情緒最爲激烈或是意志最爲堅定的時候纔會出現的殺機。

    但程錚沒有這方面的經歷,雖說他的人生不是不坎坷的,但是他所面對的最爲困難的局面也不過是皇帝縱容下後宮女子的心機而已,因此這樣裸的殺意,是他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想過的。

    這是一種無知。

    但有時候,無知未必不是福氣。

    至少現在,在面對穆淳的殺意的時候,程錚雖然膽怯到冷汗淋漓,但是他依舊在原地站住了,用那雙有些發抖的腿腳把自己定在了原地,用那雙有些飄忽的視線和穆淳所對視,哪怕他依舊有些瑟瑟,但是

    至少他站住了。

    就是這份鎮定使得穆淳有些喫驚了。

    穆淳是穆家的嫡長子,也是曾經穆之同最寄予厚望的兒子,所以他在戰場上歷練過,也在官場上游走過。在他看來戰場雖血腥卻更加的真實,不比這官場之上,大多由那些素日裏汲汲營營但面對危險時只會求和的虛僞君子所掌控,而在這些僞君子中,首當其中的大概就是各種仗着父輩威名的二代三代們了吧

    當然也包括皇帝的兒子。

    可現在,程錚的表現卻使得他不由的驚奇了這小子是沒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機嗎

    不。

    穆淳隨即便否認了這一點程錚雖是站在原地,但他衣襟的下襬卻是在輕輕晃動的。

    此時院內寂寂無風,連草葉都不曾擺動,這那程錚的衣襬又如何會晃動大約是在發抖罷。

    再看他的神色,雖極力做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那張臉卻是緊緊的繃着,幾乎要連嘴角的豎紋都扯出來了。

    便又細觀程錚的雙目,就看到那眼神是已然無法掩蓋的飄忽,雖有在極力的試圖對上自己的視線,但目光總是在觸及自己眼神的剎那便彈開,再是努力多次,最終也只能不甘不願的在自己的下顎與脖頸處徘徊

    所以穆淳明白了程錚這小子並不是全無感覺,他有感覺,而且是害怕。

    懦夫

    穆淳幾乎就要發出一聲嗤笑來,卻在對上程錚那屢戰屢敗但又屢敗屢戰的視線時將這聲嗤笑嚥了回去雖是懦夫,但到底比那人好多了。

    卻不想這雞窩裏也能蹦個鳳凰出來呢

    便就收斂了氣勢,只用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卻是從那位許世伯論起嗎只若是從那輩算起,那這聲世伯下官還真叫的有些不情願。”

    程錚“”

    這點他不是沒有想到,甚至於他提起這個話題就是爲了這個問題

    於是程錚的神色也肅穆了起來,只一彈衣襟便拱手道“上一輩的恩怨,孤身爲晚輩也是聽說過一嘴子的,自然知道外祖父的某些行事卻有失妥當。”

    穆淳的嘴角一勾,譏諷道“不愧是殿下,這說出來的話就是和常人不同,原來當日許大人那般的作爲不過便是有失妥當”

    程錚就更加的嚴肅了“孤知道大人必定是有些怨恨的,只這怨恨卻着實不應當落到許大人的身上。”

    這下,不等穆淳說話,那穆芸便急急插口了“如何便不是許大人的錯了,若不是許大人只怕我祖父不會去得那樣悽慘。”

    程錚只能垂下目光,避過穆芸咄咄的神色,只輕聲道“許大人當日確是歸隱了,只這歸隱難道便有錯嗎”

    “如何便不是錯了”穆淳道“許大人一去,便如這人失去了一條腿一隻胳膊,又如何能站穩”

    程錚就輕輕一搖頭“功成不受祿,長揖歸田廬。左思這話二位大人總該聽說過吧”

    穆芸只一愣,很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穆淳輕哼一聲,只譏笑道“不過是句酸儒的話兒罷了。”

    程錚便再是有準備,也被這句評價噎得一哽,便就只能深吸一口氣,只將那呼吸喘勻了,這才道“雖在大人看來是酸儒的話,但也未嘗不能作爲外祖的畢生追求,這世間一樣米養百樣人,既然有人求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那自然便會有人求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話卻着實挑不出什麼不是來,於是穆淳和穆芸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沉,彷彿一副思索的模樣。

    只卻沒有思考多久。

    那穆淳便隨即又笑了,這次的笑卻是明晃晃的帶着些不屑了“便是許大人志存高遠不屑於與俗人爲伍,但他在事態最艱難的時候拋下家父也是不爭之事,殿下既然熟讀詩書,想必也知道一句話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罷家父之事,便是你說破了天去,我穆家卻也要討一個公道呢”

    程錚便也笑道“的確是該討公道的,這樣的事兒若是大人不計較了,那孤纔要對大人另眼相看。”

    說得那穆淳和穆芸均是一奇,只不可置信的在程錚的臉上看了又看“殿下此言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程錚就微微一拱身子,只做出一副謙和的樣子來“只孤卻有一點看法,那便是雖要討公道,這公道卻不是這樣的討法。”

    這次不等穆淳嗤笑,那穆芸便哼了一聲“殿下這卻是好算計,只用那空話假話唬我們上當嗎須知這有的事兒,也得讓對方看到你的誠意纔可以”

    “誠意自然是有的。”程錚就側頭看向他“只是孤認爲,這死去之人的親人與其去找那伯仁的麻煩,不若便就直接殺上門去找那殺人者討個說法”

    這句話

    頓時將兩個人都鎮住了。

    不止穆芸,便是老成持重的穆淳也是不由自主的面容一僵瞳孔一縮,竟是就這樣不自覺的呆在原地了。

    那程錚卻是揚起了一臉真摯誠懇的笑來,只看着對面的兩人犯傻,末了才輕輕一句“孤的話兒,可有不對”

    不對對不對對

    穆淳只覺得自己的瞳仁劇烈的震顫了幾下,這才終於能夠顫巍巍的開口了“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孤又如何不知”程錚只道“只是恕我多嘴問一句,便是孤這般說了,穆大人可又能又敢這樣做”

    便就使得那穆淳和穆芸更加的沉默。

    也不能怪他們沉默了,畢竟那個殺了穆之同的人是天子。

    在這個時代,天子的意義可是不同的,那是奉承天命之人,是上天之子,是

    是這天下人不敢冒犯的存在。

    所以這些年來,縱使穆家知道許宣不是那個罪魁禍首,但他們也不得不將怨恨轉移到許宣的身上。

    因爲那個人是他們恨不起的存在。

    可現在現在程錚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穆淳不由得和穆芸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驚疑不定的意思了。

    但就在這一眼之後,那穆淳終究是閱歷要深厚幾許,便就回神了,只道“殿下這話卻甚是有意思,這不敢二字卻是如何說的難道殿下竟是給我穆家許了個空心的月餅嗎那可別怪我穆淳不屑一顧了。”

    “怎麼會”程錚正經了面色“只不過孤卻是有私心的這罪魁禍首不管怎麼說都是咳,因此穆大人說不敢下手,孤卻是有些寬慰呢。”

    說得穆淳便是一聲冷哼,那穆芸更是道“殿下的誠意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啊”

    “卻爲何這樣說”程錚的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穆老統領當年咳,因此二位大人不忘恩怨是爲人子孫的道義,可孤也是因此聽到大人不敢動手而寬心也是爲人子的道義,如此看來何錯之有”

    穆芸“”

    穆淳“”

    真是有一種說不清的憋屈感。

    但穆淳到底老道,既是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就不糾結了,只是略略一想道“如此看來殿下和我們不說勢同水火卻也差不離了,只殿下卻爲何又要登我穆家的門”

    程錚笑道“雖有些不同,卻也不至於到那水火不容的地步,穆大人雖是不敢就這般將但是需知人有時最痛苦的卻不是沒了性命,而是隻剩下一條命呢。“

    頓時說得穆淳和穆芸更加的驚奇一些,就對視一眼,還是穆芸終究氣盛一些,摁捺不住道“這話卻是何意怎麼怎麼我便聽不明白了呢”

    程錚只是笑“這有何難不過便是讓那位放下塵世俗念,安享富貴罷了只不過依着他的性子,只怕這安享富貴卻是猶如坐牢一般罷”

    這話果真再明白不過了,登時就將穆芸聽得面色大變,只哆嗦着嘴指向程錚,卻是不知說什麼是好。

    而穆淳卻是兩隻眼珠子緊緊瞪着程錚,只道“既然有人要安享富貴,那這天下俗事總要有人理會吧卻不知殿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