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電轉之間,程錚的腦海中仿若煙花綻放般閃現了數個念頭,卻又逐一湮滅。而在那些紛紛擾擾的思緒中散去之後，只剩下一行碩大而淋漓的字跡在腦海中來回衝撞着
卻又有何不可
是的，又有何不可
程錚現在可以說已經很是清醒了,至少能夠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是站在懸崖之上了不，更準確點來說是掛在崖壁之間，並且還只剩下自己或許還有兩位舅舅和徐浩的力量支持着他不至於跌落深谷。因此此時的他迫切需要別人伸出手來,以便藉助那些手上傳遞過來的力量支撐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或許還有生命。
所以在這樣的生死存亡之際,他又有資格來挑剔那些伸手的人哪個夠資格哪個不夠資格嗎
不,沒有。
不但是沒有,而且是完全的沒有
便只是一個舉人又如何此時是舉人便一輩子就只會是一個舉人了嗎若真要這般執着於眼下，那眼下的他不也只是一個不但不受寵甚至還被趕出宮的太子嗎
英雄不問出處。
且程錚也相信徐浩的目光,能夠被徐浩看上的人，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或者至少有個過人的老子
程錚覺得自己此時真真是徹底的放下了心態，甚至連用詞都如此的平易近人了。
於是就垂下了目光,只將手指在那扶手上一敲道“不是不可,只是”
“只是什麼”不等徐浩說話程曦便已經急急的開口了“爹爹,依着曦兒看外公這主意竟是極好都說兒女便是父母的心頭肉，別的不提，只說爹爹不也對曦兒疼愛有加嗎若是推己及人的看來這些大人們竟是極爲信任爹爹不然又怎會將他們的親子送到爹爹的身邊，因此依着曦兒的淺見,此時的爹爹應該是再歡喜沒有了”
“你急什麼”程錚就看着她啼笑皆非的道“孤又沒說不允。”
如此肯定的回答頓時讓程曦訕訕一笑程錚是沒有說不,但是她是真的擔心程錚說不啊
程曦已經是知道些世俗的了,這個年代的讀書人分爲入學和沒入學,而入學之後又有秀才、舉人、進士等區別，若說進士是真正的天之驕子，那舉人大概是一省驕子
她覺得且有些理不清這其中的說道，但無論怎麼理不清，有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在程錚這個太子身邊安排一個舉人出身的官員是有些不太合適。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此時的程錚又有什麼看不起對方的理由因爲對方只是一個舉人那程錚自己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甚至於隨時會歇菜的太子在沒有前途和未來的光環之後，他身邊品的官位便就只是單純的品而已，芝麻大小的位子，還沒得會拖累了全家的人
因此兩相比較下來，竟彷彿還是程錚佔便宜了。
只是雖是這般想，但程曦卻終究不好說出口，便就住了嘴，隻眼巴巴的看着程錚。
而程錚見她的神情也有些好笑有些動容，他又如何看不出程曦在擔心些什麼只是徐浩也在這裏，就不好逗她了，只一想便坦率道“孤的只是卻也不是拒絕的意思，只這舉人最多便能做到那從八品的左右清紀郎，不可再高了。
“這是自然。”不待程曦說話，徐浩已經是滿口答應了“殿下的想法也是應當的，便再是說他們的老子咳，終究也只是個舉人罷了，要是捧得過高，反而讓人生出疑惑”
“是有的，”徐浩就恭敬的垂了頭“下官這些日子很是將翰林院中的年輕大人們梳理了一遍，其中必定能夠找到殿下中意的人。”
程錚聽得滿意，便要張口誇獎，只不想就在他將要開口的時候，徐浩卻又擡了頭，側過眼眸斜斜的睨了他一眼，道“只是現下下官在梳理這翰林院的官員之際，卻也注意到一個問題。”
“是什麼問題”程錚頓時來了精神，只嚴肅道“徐大人還是莫要瞞着孤罷，此時提出來了總比真撞上了那南牆的好。”
徐浩就又點頭諾諾了幾聲，這才小聲道“殿下可是要將那詹事府中陛下的人全部淘換了去”
“是。”程錚一點猶豫都沒有，甚至還止不住的冷哼了一聲“那些竟都是心眼子朝着別處的東西孤便是養條狗也要養那朝着家的，這幫子喂不熟的，還要來作甚”
這直白的話讓徐浩聽得直扁嘴，只是想了一想到底還是道“他們向着的，大約也是龍椅上的那位罷便再是有別的主子卻也是不用擔心的，可龍椅上的那位可由不得我們不擔心”
程錚一聽便愣住了，只覺得腦子之中似乎有什麼如同流星一樣的划過去，倏然出現又倏然隱沒，便快得來不及抓住卻也知道這必定是一件極爲重要的事兒。
就瞪着徐浩道“這話徐大人且要細細的說明了纔是不然您還真要親眼看着孤往那南牆上撞嗎”
不止他，便連程曦也牽起徐浩的衣角，只軟儒道“外公這話兒聽上去可不止這單單一句想必後面的那句纔是頂頂要緊的罷因此外公且要說明白了纔好，不然曦兒可是不依的”
這般的嬌憨使得徐浩只有些無措，就愣了一愣，回過神之後到底還是先摸着程曦的背脊輕輕的拍了幾下，待得將程曦安撫住了這纔看着程錚道“殿下只想着將自己的身邊清理乾淨了，卻不想那古人且有句話叫做水至清則無魚，殿下想想可是這個道理不”
程錚自然聽過這話，便連聲催促道“所以”
徐浩就張了手，只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算起來“如今這天下，皇上自然是真龍天子，殿下您也是潛龍，只是”說道這裏就扳了第三根手指下去“只是三皇子身後是皇后和勳貴，如此也算是一股子勢力，還有一位二皇子，卻只能算半股勢力至於那四皇子五皇子，皆是年紀不大生母不顯，微臣便斗膽忽略了。”
程錚就點頭“這些事兒孤也是知道的，你要說什麼，且盡數說了罷。”
“殿下身邊的人若是有外心，那約莫有八成心中是向着皇上的，”徐浩且笑“至於皇后和三皇子的手下估計能佔三成。而那二殿下他能有半成便頂天了。”
只是不等程錚說些什麼，程曦就已經疑惑道“這不對啊外公，八加三就是十一了，便是不算二叔的份額，這也是超了啊。”
她的疑惑也是程錚的疑惑，父女兩就一齊將徐浩看着。
徐浩卻是沒有半點子的惶恐，只老神在在道“殿下和三皇子是勢不兩立的，可皇上和三皇子可是勢不兩立因此對某些人來說，便是投了兩個主子也不衝突，不過是一個消息賣兩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