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衆人趕到大理寺的時候,天色已經亮透了,這樣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在秋末冬初時節是很難得的,但誰也沒有多餘的心思觀賞。
南宮丞一言不發地領着白擎蒼來到地牢,白晚舟也是沉默地緊隨在南宮丞另一側。
這樣的地方,白晚舟還是第一次來。
地牢中昏暗陰冷,耳邊除卻嗚嗚的風聲,還有自關押在其中的犯人口中所發出的求饒聲,甬道內,零星幾個火把的亮光連照明都不足夠用,取暖更是無稽之談。
面對這樣的環境,白擎蒼是徹底發了瘋,像一隻無頭野獸一樣在地牢裏四處亂看,“紅岄呢,紅岄在哪裏?紅岄在哪裏!”
“來人。”此時南宮丞已經牽着白晚舟駐步在了一間牢室外,他招了招手,便有兩個獄卒近身來聽命。
“王爺有何吩咐!”
“把門打開。”南宮丞睨了一眼牢室,兩位獄卒心照不宣,很快就掏出了鑰匙,將捆綁在牢門上的粗重鎖鏈給取了下來。
聽到了動靜的白擎蒼立即向這邊看來,“紅岄在哪裏!”
牢室裏僅有一扇小小的窗,但藉着從窗子外透進來的光束,他很快就看見了,那混身都不剩下一塊好肉、縮在雜草堆之中不省人事的紅岄。
紅岄身上早已不見紅秀禾的影子,只剩下原本就穿在裏頭的單薄的內衫,只是那內衫上破口無數,破口處又滿是血漬,看起來狼狽極了。
白擎蒼不管不顧地衝進牢室,抱起紅岄叫着喊着,“紅岄,紅岄!”
牢室之外,白晚舟二人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南宮丞只是擺了擺手,示意那兩位獄卒先行退下了。
長而黑的地牢甬道里,只剩下白晚舟和南宮丞兩人,他們看着牢室之中,白擎蒼近乎瘋狂的舉動,仍舊是不置一詞。
而抱着紅岄的白擎蒼則是試圖將人喚醒,又搖又嚷的,紅岄卻沒有任何反應,仍癱軟着,氣若游絲。
這個時候,白晚舟才忍不住開了口,“……她傷得太重了,再這樣晃她,恐怕她就真的要一命嗚呼了。”
白晚舟沒有再像從前一樣喊白擎蒼“哥哥”,方纔突然被拽起領子,讓白晚舟直至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出口的話便也顯得冷漠疏離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這裏的人對紅岄動用了酷刑!”白擎蒼怒吼着,像一頭隨時就要撲上來將人生吞活剝的猛獸。
白晚舟卻搖了搖頭,“把她送來地牢之前,她就已經這樣了,沒有人對她動用酷刑。”
“若不是小舟已經給她施藥續命了,恐怕她還撐不到你來。”黑暗中,南宮丞的眼眸,卻異常敏銳犀利,他精準望向白擎蒼,毫不退讓地爲白晚舟說話。
“紅岄,紅岄你快醒醒,究竟是誰把你傷成了這副模樣?快醒醒和我說!”白擎蒼不敢再用力摟抱紅岄,只是焦急萬分地想要喚醒她。
“怎麼可能?是不是你看錯了!”白擎蒼激動地打斷了南宮丞的話,“紅岄怎麼可能大半夜去尋他們?”
“是,起初我和你一樣,也不相信,都覺得奇怪,所以我便親自追過去看了,她確實是極有目的地奔着他二人的院子去的。不僅如此,她還與人在白府外裏應外合,是準備直接殺了祖父和舅舅,還是要把他們捆走作爲籌碼,就不得而知了。”
“那紅岄身上的傷呢!這麼多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白擎蒼聽着南宮丞的話,原本環抱着紅岄的手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和她裏應外合的是大宛人,我趕到準備阻止他們計劃的時候,被他們發覺。在他們要準備逃走的時候,卻要先殺了紅岄滅口,她身上的傷,都是大宛的人刺的。”南宮丞說着,頓了頓,“把她帶來大理寺地牢也是爲防止大宛人一次滅口不成,要對她二次下手。地牢堅不可破,把她放在這裏,比放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白擎蒼垂下頭,看着自己懷裏那張熟悉的、毫無血色的面容,嘴裏不停地嘀咕着,“婚宴之上紅岄一直都好好的,我們已拜堂成親,我們已結爲夫妻了啊!紅岄不可能做這些的!”
白晚舟就知道,白擎蒼就是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她抿着脣,望向白擎蒼懷中的紅岄,突然開口,“紅岄,既然是醒着的就不要再裝睡了。”
南宮丞命人把紅岄送來地牢的時候,白晚舟已經爲她止了血、處理了傷口。
除此之外,她還特地請來了趙中正給她施針,爲的就是現在這個時候,能讓她把真相親口說給白擎蒼聽!
“真的嗎?紅岄,紅岄,你醒着嗎?”白擎蒼捧起紅岄的臉頰,好像牽着最後一絲救命稻草,“紅岄,你告訴我,真的不是你,真的不是你去和什麼大宛人裏應外合,對不對?”
黑暗中,紅岄已然睜開了眼,藉着一點點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紅岄勉強能看清白擎蒼臉頰的輪廓。
紅岄沒有說話,沒有任何回答。
看着仍舊雙脣緊閉的紅岄,白擎蒼徹徹底底明白了過來——南宮丞和白晚舟說得沒錯,真的是紅岄,真的是紅岄在和大宛人裏應外合,是爲了對小宛國君和刀白龍下手!
這對白擎蒼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紅岄,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欺騙我,要傷害我的家人?到底爲什麼?”
白擎蒼近乎失去理智,他兩手緊緊握住紅岄雙肩,本身就已經虛弱不堪的紅岄,被他這樣緊緊攥着,渾身的傷都被牽扯起來,疼意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