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春米作爲情報人員,還是當過密諜的人,不可能忘記自己頂頭上司的聲音。
所以當慶塵用自己的聲音一開口,他們便立馬意識到,到底是誰在扮演周倉。
之前,慶一其實也想過一個問題,既然先生都走了,爲啥不能帶他一起走呢。
在山坳裏的三天時間,眼看着狼羣不散,所有人都可能死在這雪原上。
他也會忍不住想,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現在慶一才明白,原來先生真的在。
而且,此時此刻還用命幫他將所有追兵給引走了。
慶一意識到,狼羣、活死人、殺機,全都是衝着慶塵來的。
但這世上有幾個人在面對危險時,願意不拖累別人?
恐怕大部分人都恨不得臨死前,拉幾個墊背的吧?
慶立。。
慶塵。
隨從們。
出身財團的慶一平日裏所見的,都是單薄的親情,相互爭鬥的血緣。
父親常年不怎麼回家,母親天天算計着錢財,亦或是爲舅舅們爭取一些好處。
家庭是一個人在面對世界的第一個窗口,少年的慶一曾以爲,爭鬥就是世界的全部了,所以他想讓自己有一些城府,參與影子之爭。
而今天,慶一忽然感受到了不曾體會過的……溫暖。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願意爲自己,坦然選擇死亡。
慶一彷彿又回到了秋葉別院的那個傍晚,先生用溫暖的手掌撫過他頭頂。
師兄弟們修行之後,歡聲笑語的回家。
“先生。”
慶一紅着眼眶就像一頭野馬似的朝着慶塵衝去。
可還沒跑兩步,卻被閆春米一把抱在懷裏,提着向北方疾行:“慶一,老闆交代過讓我保護你,你現在過去了只能幫倒忙。”
慶一怒吼道:“你是他的下屬,爲什麼不去救他?”
數百頭野狼,還有未知的敵人,慶塵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活下來。
閆春米一邊走一邊平靜說道:“這次……你我都沒資格插手。”
此時,這位鷂隼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了。
她知道‘周倉’的身份,她知道那是影子的人,因爲來的路上影子就交代過,有什麼事可以與周倉配合。
所以,慶塵扮演周倉,連她都不知情,那麼追殺慶塵的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慶氏有人出手了,這個人很可能是影子。
在她看來,大概率是影子故意向某個勢力透露了信息,導致慶塵被追殺。
只是閆春米不太清楚,影子爲什麼這麼做。
但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影子對此也不知情,那麼這件事情就更加可怕了。
如果這一切不是影子的安排,那就說明慶氏之內有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在左右着這一切。
對方甚至策反了影子身邊的人。
這種情況下,閆春米想不出慶塵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就算她去幫忙也不行。
能操控數百頭野狼的人,最少也是A級。
A級親至,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這也是閆春米在山坳裏一直隱藏着身份的原因,她更瞭解超凡者的世界,比其他人更瞭解這場危機的級別。
如果慶塵真的死在雪原上,秋葉別院的師兄弟們又知道他在場,卻什麼都沒做,恐怕會對他很失望吧。
慶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那位笑眯眯的先生了,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上,像是被人割了一刀,疼的喘不過氣來。
宋嫋嫋忽然說道:“可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閆春米搖搖頭:“什麼都做不了,你們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意志,繼續活下去……走吧。”
……
……
喘息。
雪原上狂奔時消耗的體力,要比想象中還大。
慶塵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狼羣,卻發現那些野狼分工極其明確,輪流破雪。
隊伍最前面的野狼將雪踩實,後面的狼羣便能更輕鬆一些,一旦最前面的野狼疲憊了,後面就會立刻有體力充沛的野狼遞補上來。
狼羣分成三隊齊頭並進,根本沒給慶塵一點生的希望。
慶塵大概估算了一下狼羣的速度,還有自己與狼羣的距離。
就算他現在用黑狙來殺狼,最多殺死89頭,就會被剩下的野狼追上來圍住。
到時候還剩下112頭野狼,他一樣會死。
這一刻,慶塵只感覺自己腰間有兩股熱流在冬日裏驟然蒸騰。
那是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感覺。
生與死。
這是慶塵許久不曾體會過的事情了,但這一刻,少年甚至有些亢奮。
他不遺餘力的展開呼吸術,胸肺之中滾燙的熱氣從嘴中噴吐而出,所有意志極盡所能的支配着身體。
慶塵忽然深刻明白,自己爲什麼在以德服人的神祕世界裏總感覺少點什麼了。
騎士的意志。
生與死之間的意志!
騎士的精神是什麼?是當個好人嗎?是忠誠於自己的領主嗎?
不,那是表世界西方權力階層對騎士的定義,不是慶塵所歸屬的騎士組織!
騎士的精神,只有不屈的意志,以及落子無悔的勇氣。
那是他們面對生死時,所需要的一切。
這讓他們哪怕還是普通人時,也一樣可以攀登上青山絕壁。
慶塵忽然笑了起來。
&nbbsp;這久違的感覺,太親切了。
他曾在神祕世界裏,將騎士所要面對的未知,變成了一種確定性。
而如今,他覺得如果自己這次能活下來,一定要踏踏實實去感受真正的生與死。
師父李叔同曾說過,這是人世間所有捷徑裏,最遠的那一條路。
走點彎路沒什麼,慶塵總能走回來。
但如果這條路註定要在今天斷掉,那慶塵不希望自己是狼狽死去的。
沒有狼狽死去的騎士。
只有力竭而亡。
慶塵心中暢快極了。
死亡,這是騎士最熟悉的東西。
這時,慶塵身後一直綴着的內應忽然聽到了他的笑聲,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他下意識的向四周看去,看是否有人埋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