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洗碗的曲貴餓突然僵住了身子,隱約地,好像是有敲門的聲音,稍有遲疑後,還是將碗筷放在水池槽裏,打算出去看一眼。
此時家裏只有曲貴餓一個人,愛人很早就出門工作了,這一個月裏,收音機改革收錄機廠的事,讓沈佑平連軸轉,安穩覺都睡不好。
安靜的屋子裏沒有一點聲音,莫名一種惶惶不安的情緒涌上曲貴餓的心頭,婦人站在門口處,輕聲問了一聲:
“誰呀?外面是不是有人?”
這句話並沒有得到答覆,曲貴餓搖搖頭輕笑一聲,轉身準備往廚房走去,原來是聽錯了。
可當婦人往前踏了一步,一道清晰的聲音就從門外頭傳了進來。
“有...有人敲門,請問這裏是沈書記,沈佑平的家裏嗎?”
這道聲音問得小心翼翼,帶着臨水市六排鄉的口音,隨即在門口響起了踏步聲,以及其他男人說話的聲音,在門外,並不只有一人。
曲貴餓一下愣住了,謹慎地望着門口那裏,剛剛惶惶不安的感覺在此刻越發真切,甚至心臟都不由得加速調動起來。
“我們是不是找錯人家了?這裏是臨水市六排鄉人,沈佑平家裏嗎?”
門口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才使曲貴餓拉回了胡思亂想的思緒,身子哆嗦一下後,纔是開口應道:
“是...是,是沈佑平家裏。”
“我們找沈書記有些事情要說,他這會在家嗎?”
門口的聲音立即傳來,可說話的聲音一下就變得焦急起來,明顯是有什麼事。
曲貴餓沒有作聲,輕聲細步地走到門口,手捏着門把,遲疑片刻後,還是扭動門鎖,將門拉開一條縫隙,小心翼翼地望了出去。
門口站着的一個漢子,讓曲貴餓的瞳孔猛地收縮,那張面孔婦人是熟悉的,好多年前叫着要跟沈佑明對命,就是他家裏死了人的。
“是您啊,沈書記在家裏嗎?”
四十出頭的漢子擠出一抹笑容,看向曲貴餓彎腰點了點頭,顯得特別拘謹。
“他這會不在,出去工作了,你們...樓道里涼,先到屋裏頭坐着吧。”
曲貴餓仔細看了眼門口的五個人後,緩緩拉開門,讓其進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在門口等着沈書記就行。”
漢子連忙擺手,這時他身後的幾位年輕男女也跟着說了起來:
“我們不咋冷。”
“是的,不冷!”
“您關了門吧,這涼風往屋裏頭鑽的厲害。”
曲貴餓也不多言,拉住了漢子往屋裏頭拽,知道這些人不好意思,會一直在門口站着,影響會很不好。
最後無奈,五個人只能是走進屋裏,但全都杵在門口,不過屋裏暖騰騰的溫度,讓他們感到非常的舒服,口袋裏的手也放了出來,有了發癢的感覺。
“去沙發上坐着吧,我給沈佑平去通電話,讓他趕回來。”
曲貴餓擺擺手,笑着說道。
“不用,路上有雪,我們腳底板都是泥,進去會把地板弄髒的。”
漢子連忙擺手拒絕。
“哎呦,沒事的,一拖把的事,快進來坐着吧,我給你們倒些熱水。”
找了好幾圈人,半個小時之後,沈佑平的電話纔回了過來,不過書記的聲音低沉,夾雜着疲倦感,曲貴餓知道,這段時間愛人有多忙。
本來是把收音機改革的工作讓李康順來負責,但沈佑平是操心的命,這麼大的事,就親自跑去廠裏指揮,起到的帶頭作用,讓所有部門的同志都重視了起來。
浙海市這一次,是務必要打造出幾家大的收錄機品牌,而這件事情已經多次在上會表決!
“什麼事?”
沈佑平問道。
“老家裏的人過來了,六排鄉的,是熟人,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回家裏一趟。”
曲貴餓小聲說道。
“行,我分配完手頭的工作,立馬就趕回去,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沈佑平說了一句後,便掛斷了電話,在電話裏不說事,是最爲基本的一點。
之後沈佑平叫來了李康順,囑咐起了事情。
“收音機轉型收錄機的事,康順同志你要一手抓,所撥的款項,是要確確實實地用在機器設備的採購上,另外,利息和補助的政策,要給到最優,這一次,是我們本地收錄機品牌崛起的機會。”
沈佑平與李康順邊走邊說着,這些話,沈書記強調過多次,李康順甚至都能背下去。
這時後者仔細凝望着老人的面容,憔悴、疲憊,眼睛裏佈滿了血絲,說話都是沙啞的,樣子倒像是收錄機的廠長,哪裏有書記的樣子。
“沈書記,這些工作你就放心吧,我會盡職盡責地去幹好,與相關的同志們協調好,但您得多注意身體,要好好休息。”
李康順一臉嚴肅地提議道。
沈佑平輕點了下頭,沒有多言,最後坐上車,快速地向前方駛去。
李康順一直目送到車影消失,才轉身往回走,原來本是對沈佑平不太對付的,但真正在他手底下工作之後,才知道老人心有多麼高尚。
......
一個小時之後,單元樓裏。
沈佑平剛一開家門,就看到門口的幾人,四十出頭的漢子,看到沈書記後,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就要往下跪。
“漢生,你這是幹什麼!”
沈佑平高吼一聲,立即撐住了漢子的雙臂,但這時,身旁的幾個小年輕已經是跪了下來。
“你們都給我起來,要不然我也跪了。”
沈佑平激動地大喊道,拖着兩個年輕人的胳膊往起提着,看到沈書記這樣激動,沈漢生也連忙讓幾個孩子都站起來。
“書記。”
沈漢生拉住沈佑平的胳膊,用力叫了一聲後,眼眶裏已經涌起了淚珠,這個幹了多半輩子重活的漢子,一下就哭了起來。
“我聽人說,是您親自調查鄉里的那幾件事,要抓親弟弟,我這纔敢來找您啊,都是沈佑明害人...”
絕望的聲音喊了出來,沈漢生已經開始抽搐地哭了起來,四個年輕人也抹起了眼淚...
也在這一天,沈自強的磁帶廠,第一批盜版磁帶,批量生產出來,準備裝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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