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宋璽走近前來，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兒臣來遲了，讓父皇受苦，請父皇責罰。”
皇帝此刻看着這個兒子，心中五味雜陳。
而其中又以慚愧爲最深，不久之前自己還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稱要廢了他這個太子，改立他人，將他關起來，現在他落難，來救他的，卻只有他。
“起來吧，事情發生得突然，你能來已經是不容易，外面情況如何？”
宋璽答道：“敵軍依舊在猛力攻城，守軍寡不敵衆，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估摸着出不了五天，城池就會被破。”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不趕緊想辦法與城外的大慶軍取得聯繫，表達投降的決心，到時城門被破，他們打進來，一切都晚了。
敵軍的主帥顏慧冉早就在城下喊話，倘若負隅頑抗，城破之日便是城內生靈塗炭之日。
宋璽將帶來的宮人服裝遞給皇帝，道：“父皇，委屈您先把這個換上，一切等出了皇宮再說。”
這是太監才穿的衣物，皇帝自然是看着不舒服，可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矯情了。
換好衣物之後，一行人離開寢宮，躲開禁衛，在自己人的掩護下，一路從北宮出，於天明時分抵達宮外。
“父皇，現在雖然已經有差不多一半的大臣和將士已倒向咱們這邊，但三弟那邊的勢力仍然不可小覷，咱們還需小心從事，以免被他拿住，前功盡棄。”宋璽如此提醒道。
皇帝點點頭：“朕明白，現在前往北城門吧。”
此時，顏慧冉正在西城門外的中軍陣中指揮攻城，正在思索對策，看如何能再令城破的速度快一些時，身後有士卒派來稟報：“王妃，北城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西燕國的皇帝正在城樓上，向我軍獻降，請您快去看看。”
“獻降？”顏慧冉有些意外，但細思又覺得說得過去，眼看城池就要破了，再不投降，面臨的會是滅國之災，投降固然不好聽，卻好歹也能保住性命。
“好，我立刻就去，通知白衣將軍，令全軍停止進攻，後撤十里，等候我的命令。”
說罷，顏慧冉當即帶着幾個小兵打馬前往北城門處。
北城門這邊早已停下攻城，顏慧冉剛一趕到，宋詢就迎了上來，“王妃。”
“什麼情況？”顏慧冉催馬走到陣前，遙望城樓那邊。
宋詢答道：“是西燕國皇帝要談投降的事，您看，就在那裏。”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動視線，顏慧冉果真看見一個身穿明黃衣袍的人證立於城樓處，身邊還有個人，雖看不清是誰，但她猜測，應該是宋璽。
士卒跑過來道：“王妃，宋將軍，燕皇請二位近前說話。”
“王妃，太近了不安全，還是末將一人去就是了，看看他們說什麼，末將再回來與您稟報。”宋詢當即提議道。
這樣確實保險，但主帥不去面對面對話，難免令那邊缺乏對大慶軍的信任，而且來來回回地太麻煩了，耽誤時間。
於是乎，在一衆將士的護衛下，緩慢靠近城門。
到了城下，終於可以清楚看見對方几人的臉，時隔一年多，宋璽終於再次見到顏慧冉的面，縱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心中還是難免激動。
“顏姑娘，別來無恙啊？”
顏慧冉頗爲意外，都這時候了，這人還能如此和善地跟她問好？不會是笑裏藏刀吧？
“我很好，但我看太子殿下這段時間過得很不怎麼樣，想來是，上回吃了敗仗，被燕皇降罪了吧？”
宋璽大笑兩聲，心中一片苦澀，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故意輸給她的，誰也不知道，他其實已經盡了全力，只是不如她而已。
他沒有絲毫的不甘心，只是覺得上蒼不公，非要讓自己與她處於不同的陣營之中，永遠成不了朋友。
“這都是拖你的福！”
顏慧冉心中對他頗爲同情，卻並不愧疚，因爲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這時候，一旁的皇帝開口了：“攝政王妃，如果我西燕國現在開城獻降，你當真能保證不傷我一兵一卒、一民一臣？”
“當然，我雖不是什麼君子，但說過的話還是作數的，絕不食言。”
儘管已聽她這麼說，皇帝還是不太確定，於是轉過頭看宋璽。
宋璽對顏慧冉的爲人是信得過的，當即頷首道：“父皇，現在也只有信她了，爲了城內十幾萬人，咱們沒有別的選擇。”
是啊，沒有別的選擇。
皇帝長嘆了一聲，閉上眼復又睜開，點頭道：“好，開城，投降。”
宋璽聞言，開口正要傳令，不料“咻”的一聲，自遠處飛來一支箭，直沒入皇帝的胸口，鮮血涌出來，染了半邊的衣裳。
衆人看過去，見是宋清正在收弓。
“父皇，父皇！”
皇帝倒下去，宋璽將人接住，頓時不知所措，愣了愣纔想起來，要傳太醫。
“不用了，朕……已經活不成了……”皇帝抓住宋璽的手，“朕死後，西燕國的皇位便傳到你手裏，你一定要護好這片江山，一定要……”
宋璽淚落兩行，喉嚨梗住，顫抖着頷首道：“是，兒臣一定記住父皇的話，不辜負您的期望。”
底下的顏慧冉等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回軍陣之中，靜觀其變，做好繼續進攻的準備。
宋詢低聲道：“王妃，好像是三皇子出現了，那個走出來的，就是之前在戰場與咱們交過鋒的，皇帝的第三子，宋清，這段時間西燕遲遲不肯投降，看來也是此人在作梗。”
顏慧冉輕輕頷首，認爲此言有理。
這時，宋清趁皇帝倒下之際，讓人將宋璽一行人團團圍住，並拔劍高聲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死守城門，誰也別想投降，否則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