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見自己安全了，忙跪地道謝：“多謝夫人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顏慧冉看了眼她懷裏的死嬰，於心不忍，將她扶起來，道：“不必如此，我家的醫館就在附近，你若願意的話，就先去坐一坐，把你的事與我說說，如何？”
婦人低頭看着自己早已死去的兒子，淚流滿面，也根本不知該到哪裏去，便點了頭。
來到醫館，顏慧冉把婦人帶到後堂，給她倒了杯熱茶，讓她緩一緩情緒，待她冷靜下來，才問：“你爲何一人抱着孩子到寧安堂去呢？你勢單力孤，寧安堂又店大欺客，註定是討不了好，你的夫君呢？”
這種事難道不應該當丈夫的爲妻兒出頭？
“我的丈夫被人打死了。”婦人悲涼道，事情就發生在昨天，她也知道是寧安堂的人動的手，但她沒有證據，否則便可直接到官府去告狀了。
顏慧冉聽了婦人的悲慘經歷，更是憐憫萬分，悲從中來。
那寧安堂真是專做喪盡天良之事。
賣假藥導致病人死亡的例子，這幾年一直陸續有發生，她派人去調查過，甚至還去找過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但問起假藥的事，個個都諱莫如深，半個字都不肯提。
顯然，他們是受到寧安堂背後老闆的威脅，不敢多嘴。
靠他們是不成了，眼下只能從這個婦人身上着手。
婦人的丈夫姓吳，顏慧冉便稱她一聲吳大嫂，但她本來姓陳。
“若想討回公道，讓寧安堂付出響應的代價，恐怕只有一條路能走，那便是直接去告御狀。”
“告御狀？”陳氏頓了頓，搖頭道：“我一個平頭百姓，怎可能見得着皇上，就算見得了皇上，他也未必能信我，萬一反而被寧安堂反咬一口，我豈不是全家都要遭殃？”
顏慧冉這時也只能表示願意伸出援手。
“見皇上並不難，我可以幫你安排。”
“你？”陳氏看着她，猶豫了半晌，依舊是搖頭，“不，我不敢，如果家裏只有我一個人，那沒什麼好怕的，但我還有父母，我不能連累他們，這太冒險了。”
這一點，顏慧冉自然也理解，但不能讓她就這麼放棄。
“吳大嫂就不想想被寧安堂害死的孩兒了嗎？難道你不想爲他報仇，忍心看着他死不瞑目？”
“當然不！”陳氏突然情緒激動，恨得錘了幾下桌子，胸口劇烈起伏，眼睛都彷彿被火燒紅了，“我要讓害死我兒與丈夫的人拿命來還！”
顏慧冉道：“既然如此，大嫂又何故退縮？我想，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是爲了給兒子討公道才冒這個險，他們也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他們也想爲外孫和女婿報仇啊。”
陳氏看着自己的孩子，陷入沉思。
顏慧冉也沒再一味地相勸，而是離開房間，讓她自己好好考慮。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陳氏終於從房間裏出來，眼眶乾涸，面色慘白，但目光卻比先前堅毅。
“吳大嫂可是想好了？”顏慧冉走過去，問道。
陳氏握住拳頭，頷首道：“我決定了，我要去告御狀，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寧安堂的齷齪！我要爲家人報仇！”
“多謝夫人。”陳氏滿懷感激，但同時也忍不住心生疑惑，“只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我？我與你素不相識啊，你爲何甘願冒着得罪寧安堂的危險幫我？”
顏慧冉笑了笑，說：“因爲我跟寧安堂也有些仇怨，我幫你，一來是對你的遭遇感到同情，二來，也是想弄垮寧安堂。”
這麼說，陳氏就明白，也放心了。
天已經黑了，醫館也關了門，陳氏抱起孩子，準備回家。
顏慧冉將她送到門口，叫來白衣，吩咐道：“你帶幾個人護送吳大嫂回去，並且在她家附近守着，保護他們的安全。”
這麼做是爲避免寧安堂的人再去下毒手。
陳氏感激不盡，“謝謝夫人周全，若能成功爲我兒討回公道，日後我定然做牛做馬報答夫人的大恩。”
顏慧冉拍拍她的手背，和善道：“報答就不必了，只希望一切順利，你我都能如願以償。”
月光灑下一片銀灰，給這個夜添了一抹朦朧的美感，清風吹來，攜來清淡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
顏慧冉目送陳氏離開，直到完全看不見，才轉身要回屋。
才一回頭，就見秦儼站在街邊，靜靜地看着她。
“相爺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出聲？”
“來了好一會兒了，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沒有發覺而已。”秦儼緩步走來，目光落在她臉上，變得柔和。
“是嗎？”顏慧冉似乎疲倦了，說話都有些無力，“相爺來得真是時候，我正好要回去了。”
“那就一起走走吧。”
“也好。”
兩人並肩又在空蕩的街上，良久沒有說話，顏慧冉腦海裏總是回想着陳氏抱着她死去的孩子，淚流滿面，孤苦無助的場景，心裏既憐憫，又覺愧疚。
秦儼雖然不曾問出口，卻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猶豫片刻道：“如果你實在狠不下這個心，那就停止計劃吧，日後總還會找到別的辦法報得大仇。”
“不，我不想再等了，既然現在機會來臨，就不該錯失。”顏慧冉搖了搖頭。
秦儼又道：“那就讓我來替你，你在背後謀劃便好。”
“你替我？”顏慧冉停步，隔着一層月色看過去，忽覺心頭一陣暖意。
他待她確實好，可報仇這種事，是不能假手於人的，必須親自動手，才足以告慰家人的在天之靈，再說，她向來不喜歡依靠任何人，秦儼也不例外。
“多謝相爺一片好意，但我要自己來。”
秦儼頷首道：“那你若有什麼困難，只管來跟我說，我會盡全力出手相助。”
“我知道，謝謝。”
“又跟我這麼客氣，我要不高興了。”
顏慧冉蹙眉，除了道謝，她不知道還能對眼前這人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