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長隨 >第二十九章:閨閣
    李桂循聲擡頭一看,燈籠的紅光裏,朦朧不清的看到兩個穿着綠色官服毛、頭戴烏紗的官員走在前面,後面跟着一羣穿着黑色鑲紅邊衣褲的牙醫,那個敲鑼的倒是走在一側。

    須臾之間,兩個官員已走到人前,而跟隨的衙役也在兩人身前鋪開,隨即圓臉的官員向瘦臉的官員嘀咕了幾聲,然後那胖臉的官員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待場面寂靜後,那官員才繼續說道:“承接天恩,今年院試開考,現在卯時已到,開始唱名,唱名後移步檢房不到者後面會再來一次,再次不到者視爲放棄,現在開始。”

    隨着他的話音,偌大的場面完全寂靜,甚至有些肅靜。

    而他話音剛落,他身側一個長臉、瘦高杆、師爺模樣的人從寬袖中抽出了一沓紙,抖開後,拉長腔唸到:“濮陽李毅,潘寧王遠揚;豐臺柳承風……”

    名字前冠以地名,是爲防有重名者。另外考生名單前面冠以地名其實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考生上榜後好抄錄,然後按圖索驥去報喜。

    當然對於衙門裏的衙役來說,報喜是假,討賞錢纔是真!

    而那瘦高師爺每念一名,也必有一人稱到,然後往學院大門東側的側房走去。並無不到者。

    “榮國府賈寶玉。”

    喊到賈寶玉的名字時,賈寶玉應了聲,然後擡步往檢房走去。

    而他剛剛擡步,那師爺模樣的就喊了聲榮國府李桂,而剛剛喊完,可能是因爲榮國府接連出現了兩個考生,那師爺模樣的輕輕的‘咦’了一聲。

    不過那師爺立可想起了賈政的事情,於是眉頭舒展了,繼續念道:“灞陽柳湖……”

    而於此同時,那兩個綠袍官員也瞧李桂一眼。

    ……

    所謂的檢房在李桂眼裏就像是大些的學校的傳達室兼保安室……進去後是一排黑漆長案,長案後做着六個穿着青袍文書打扮的人,長案的對側則是四個衙役,個個身材雄健,目光犀利。

    隨後按照文案的吩咐李桂打開了烤籃,又解開了長衫……這主要是防止夾抄的。

    在衙役搜完衣服之後,最後一個文案遞給了李桂一塊長方形的塗着黑漆木牌,然後手一直,讓他進去。

    木牌緊可一握,李桂一邊往裏走,一邊舉牌,木牌上面正中寫着一個‘丙’字,下面是肆陸。

    出了檢房的門就是一個小廣場,廣場面南背北樹立着一個孔子的塑像,遠來唱過名的學生都已經站在塑像的下方。

    而可能是因爲有孔子在上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爲將要上場的原因,稚子皓髮雖然很多人站在那裏,但並沒有發出多少聲音,場面有些肅穆。

    而當天色露出魚肚白時,那兩個綠袍官員走到了人前,隨後那胖臉官員道:“吉時已到,大家隨我拜孔聖。”

    拜完孔子,那官員一轉身,臉一沉,胖臉不怒自威:“諸位聽好,本官現在把考場規矩給你們講一遍。”

    ……

    考場一排排的,前沿上揚着,最前方用石灰粉圈了一個圓,圓裏寫着甲、乙、丙、丁等序號,考位用粗糙的白麻布遮擋着。見此,不知怎的,李桂想起了農村的豬圈。

    找到丙字第肆陸號李桂鑽了進去……裏面大約有兩平方,正中一張矮案,隨後李桂盤膝而坐,打開烤籃,拿出毛筆、硯臺、水罐,往硯臺裏到了點水,磨起了墨。

    俄而一聲鑼響……沒過多久白麻布一挑,一個紙袋伸了過來。

    李桂接過,然後不慌不忙的打開了紙袋。他不會像許多初考者那樣緊張,從考生到監考,這樣的場面他早已司空見慣……

    姓名的空格里填上李桂,籍貫的空格里填上榮國府之後,李桂展開了卷面,一條樹寫的黑字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聖喻六條。

    聖喻六條是大虞朝開國皇帝的教化萬民之言,院試必考科目,而且很簡短,李桂早已背的滾瓜爛熟,只看這題目,李桂就胸有成竹。

    再翻下一個卷面,只見上面寫道:人之患,在好爲人師。這是一文。

    再往下最後一張則是一詩:《中秋》。

    一語一文一詩這是大虞朝院試第一天的定例。其實就科舉開始的內容而言,歷朝歷代多有變化,有的重點考察考生解決問題的能力,那麼在考試內容上就偏重於文、制、表、詔的寫作,王安石改革科考,甚至把詩賦都去掉了!而有的朝代則注重個人的靈氣與才華,那麼詩賦佔考試的內容與分值就多些。

    不過總體而言,科考趨向於考察考生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不過這種解決是以聖人之言爲基礎的。

    看完題,李桂抽出了草稿紙……

    ……

    此時寶玉的房間裏,晴雯和麝月坐在杌凳上,身前各自一個針線筐,她們正在給賈寶玉縫製冬天的衣裳,而襲人和秋紋則分別拿着拂塵,抹布,細細的擦拭着賈寶玉書桌上的金狁猊香爐、汝窯美人瓢以及書架。

    “襲人姐,你們說二爺能榜上有名嗎?”

    可能已經習慣了圍着賈寶玉而轉,也可能是看到了書架上原封沒動的嶄新的經書,秋紋突然問了一句。

    “嗤!”

    她話音剛落,晴雯就頭也不擡的笑了聲。

    “你沒聽太太說嗎,老爺這次讓二爺和李桂取考,只是讓他們熟悉一下考場,以備來年……”

    襲人迴應着,說到這裏,淡淡的瞅了晴雯一眼,像是反駁她的笑聲似的,繼續說道:“考不上也沒什麼,二爺終究要做官的。”

    “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憑藉二爺的學問……”

    說到這裏秋紋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妥,好像有貶低賈寶玉才學的意思,於是嘴巴一抿,不再言語。

    而襲人、晴雯、麝月個個都是伶俐的丫頭,哪個不曉得秋紋話裏的含義,一時間都不再說話。

    場面有些尷尬,不過晴雯畢竟刀子嘴豆腐心,而且是喜歡熱鬧的,隨即解圍道:“你們說二爺要是當了官去哪裏好?”

    “你覺得去哪裏好?”

    言多必失,有了剛纔秋紋的例子,衆人都不想回答,倒是秋紋感激晴雯回問了句。

    “我呀,我想讓二爺去海邊做官。”

    說着,晴雯停下了針線,擡起了螓首,美麗素潔的臉頰上一臉嚮往。

    “海邊?”

    襲人、麝月與秋紋驀然愣了一下,但看着晴雯的樣子,笑意漸漸出現在了她們腮邊……

    “是你想去海邊吧!”

    “是啊!我想坐坐歐陽鋒的那條大船。”

    “你想的倒美!”

    “我想去草原看看……”

    簾子一掀,金釧兒走了進來,笑意盈盈的繼續說道:“長河落日,鐵馬秋風,才令人神往!”

    “你這個野丫頭,也不怕胡人把你搶了去!”

    “咯咯……”

    深閨狹小的天地,並沒有多少娛樂與談資,於是李桂所講的《射鵰》自然就成了談資。不過,當耳聞了遠方,心兒也隨之變得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