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軍徹底掌控京城以東的大部分州府。
樓喻封鎖消息,在桐州陳師鞠旅,並關注湯軍的動向。
得知湯誠已從越州啓程,往桐州進發,樓喻立刻同霍延等人制定作戰計劃。
慶軍懸旌萬里,斬關奪隘,士氣正值高漲,所有人都等待着最後一戰。
五月廿四,樓喻率軍前往桐州邊界。這裏地勢平坦開闊,是湯軍入桐的必經之路。
慶軍在此安營紮寨,以逸待勞。
湯誠領兵一路打到越州,湯軍定已疲憊不堪,再從越州趕往桐州,一路勞頓,更加雪上加霜。
以昂揚之軍對陣一支疲師,再加上嚴密的作戰計劃,樓喻相信,湯軍必敗無疑。
五月廿六,慶軍斥候探到湯軍斥候蹤跡,得知湯軍就在二十里外,遂立刻分工,一部分斥候殺掉湯軍斥候,一部分返回大營彙報軍情。
霎那間,旗幟高揚,三軍齊發。
斥候久久不回,湯誠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頓覺毛豎骨寒。
樓喻已經拿下桐州城了?
怎麼會這麼快!
但隨之升起的,就是一種果然如此的情緒。
樓喻已經做了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湯誠就算嘴上不承認,心中也不可避免地生出歎服。
這種歎服,比當年面對霍義將軍的時候更甚。
慶軍就在前方,大戰一觸即發。
湯誠立刻收斂心神,調整陣型,在心臟狂跳中,一步一步接近慶軍。
天穹高遠,平野遼闊。兩軍對壘,鼓角齊鳴。
此處爲桐州邊界,地名昌奎。
幾萬人的野戰,並非說打就打。雙方需要觀察對方的陣型,及時做出調動。
這種情況下,兩軍先會進行一場罵戰。
慶軍派出的是楊繼安。
他騎在馬上,立在長盾兵後頭,高聲喊道:“堂堂西北軍,竟自甘墮落,淪爲反賊竊國的工具,我真是替你們感到悲哀啊!”
湯軍同樣出列一人,輕蔑道:“慶軍是沒人了嗎?竟派出嘴上沒長毛的娃娃出陣!”
“哈哈哈哈,小爺我確實比老伯你年輕,還能比你多活好些年呢!”
“豎子無禮!”
“哪裏比得上老伯背叛朝廷,與竊賊同流合污?”楊繼安語速極快,“湯賊一無仁德,二無能耐,跟史賊無異,你們給他賣命有什麼用?有這閒工夫,不如回家種土豆去吧!”
對方怒不可遏,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只能逮着楊繼安罵娘。
楊繼安被罵也無動於衷,他心態極爲平和,絲毫未受影響,依舊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是看你們可憐才善意提醒你們,跟着湯賊根本沒有前途,他除了會殺人還會幹什麼?想想你們以前,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再想想現在,天下都說你們是叛黨逆賊!”
“就因爲湯賊,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家園,你們的同袍,一個個因爲戰火失去生命。你們攻打皇城時死了多少人?攻打越王時又死了多少人?光是這麼一想,就覺得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
“咱們東安王寬厚仁愛,雲行雨施,你們只要願意歸降,王爺必定不會傷你們性命!”
言罷舉刀大喊。
身後士卒皆齊聲高呼。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千人聲音傳得很遠,大多數湯軍都聽到了。
說句實在話,他們經歷了皇城之戰,又遠征越王,早已滿身疲憊、滿心倉惶,根本不剩多少鬥志。
他們面對的不是北蠻侵略者,而是精銳強悍的正義之師!
他們高牙大纛,他們巍然凜冽,彷彿一座永遠也無法越過的高山。
這麼一想,湯軍士氣更加低迷。
湯軍將領不得不用金銀財寶、高官厚祿穩定軍心。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只要他們打敗慶軍,只要他們幸運地活下來,他們就能登上高位,獲得財富,成爲人上人!
動搖的軍心再次穩定下來。
時機已到,楊繼安退回中軍。
“咚——”
慶軍整齊跨出一步。
“咚——”
慶軍繼續前進一步。
“咚——咚——咚——”
在戰鼓的激揚聲中,六萬大軍步伐一致地向前逼近。
旌旗蔽日,戰馬嘶鳴。
湯誠由衷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他位於軍陣中心,輕顫着手指揮軍隊前進。
三百步,弓兵搭箭。
二百步,弓兵張弦。
一百八十步,湯軍繼續前進,慶軍鼓聲頓歇,全軍駐足,弓兵開射!
箭雨鋪天蓋地射入湯軍陣中,痛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一百八十步,在湯軍的射程外,卻在慶軍的射程內。
尚未對敵,便已露敗相!
湯誠大驚,慶軍的弓箭竟有這麼遠的射程!
要是繼續下去,不僅己方損失慘重,士氣也必受打擊!
他立刻下令:“前鋒向前衝擊——”
他不能任由慶軍射殺,他必須搶奪主動權!
前排長盾兵迅速拉開空隙,湯軍前鋒身着盔甲,手執利刃,大喊着朝慶軍奔襲過去。
他們試圖一波沖垮慶軍前排陣營!
慶軍訓練有素,依指揮旗語,長.槍兵迅速上前,通過長盾兵的空隙,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槍頭對準湯軍前鋒。
精鋼所制箭頭,於烈日炎炎下,反射出刺目的鋒芒。
最前頭的前鋒軍撞上槍頭,用身軀開道。後頭的前鋒軍迅速補上,揮刀砍向盾兵,試圖衝破慶軍陣營。
他們冒着漫天箭雨,化爲最尖銳的兵器,不要命地衝撞上來。
只要破開慶軍前排防禦,只要沖垮慶軍陣營,他們就有希望!
西北軍的戰鬥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湯誠的主動出擊確實給慶軍帶來了壓力。
但也僅僅是壓力罷了。
想要衝垮慶軍的防禦陣營,簡直難如登天。
越來越多的湯軍死在長.槍和箭雨下,鮮血染紅了槍頭和盾牌,在大地上匯流成河。
槍林刀樹,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