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北城有雪 >第 63 章 63
    “你怎麼……”周彌一時詞窮,爲不知應當先感嘆這份驚喜,還是先關心他哪裏來的精力,這麼大半夜的奔波而來。

    但無論如何,他這麼清清落落地坐在那裏,抵得上一萬劑的感冒藥。

    “我怎麼?”談宴西笑問。

    說着,便站起身,一順手合上了書桌上攤開的書,朝她走去。

    微微傾身,伸手探一探她的額頭,“燒退了沒?”

    周彌嗅到他衣袖上有薄薄的煙味,夾雜類似衣物洗滌劑的清香。

    “嗯……”周彌抱着膝蓋,應聲的反應無端遲緩。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在談宴西的這動作裏變得幼稚極了,像是平白減掉了二十歲的年紀,變得僅剩個零頭,五歲不到。

    生病真是極易讓人意志薄弱。

    她擡眼去看他,笑了一聲,“不是昨晚給你打電話都說要睡覺了嗎,怎麼又跑出門了。”

    “還說呢。”談宴西在牀沿上坐下,伸手去摟她後背,“你室友說你發燒了。我想,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爲了我。某人爲了工作拼命得很,這就是她應得的。”

    他這幾分不冷不熱的語氣,讓周彌忍不住地笑出聲。

    談宴西輕哼一聲,“但不是放不下麼。還是過來瞧瞧你。後面兩週我要去趟洛杉磯,也抽不出時間。”

    周彌往他膝頭一坐,兩條手臂伸出去摟住了他的脖頸,埋首於他肩頭,真誠地說:“謝謝。”

    談宴西修長的手指,帶了些涼意,捏她下巴,“那還不親我一下?”

    他故意地,微仰着頭,那樣幾分驕矜的神色,湊攏一分都不肯,只等她主動。

    周彌擡頭,然而卻是虛晃一槍,呼吸僅僅在他脣上輕輕擦過,又立即低下頭去,吻在他喉結上。

    因幾乎整夜的發燒,她嘴脣很乾燥,碰到他頸間薄薄的皮膚,無法形容的觸感。

    談宴西幾乎立即自喉間幾不可聞地悶哼了一聲。

    五指伸進她發間,將她腦袋輕輕拽遠了兩分,“你以爲你是病人我就不敢碰你?”

    周彌只笑得眼裏清水洗淨的明亮,很坦然地邀請他,不如,一塊兒睡個回籠覺罷。

    談宴西還在猶豫,她已經伸手,將他肩膀一推,他伸手在身後撐了一下,還是無可控制地往後倒去。

    周彌聲音在他耳畔,帶笑的,三分勾人心魄,“……難道還怕一個病人會拿你怎麼樣?”

    談宴西幾乎瞬間便將她手腕一拽,兩人一起倒在了被單上,不顧她提醒她還沒有刷牙,手指扣在她腦後,壓下她的腦袋,幾分忍耐不住,分外急躁地去吻她。

    灰色棉麻窗簾,透出外頭朦朧的天光。高層的緣故,外頭安靜得很,像是沒有丁點聲息。周彌想到小時候,醒在媽媽,或是世界的前面,天地都是靜悄悄的。

    她卷着蚊帳在手裏,獨自一個人,不出聲,怡然自樂地消磨時間。

    有種這時間是自己偷來的愉悅感。

    正如此刻心情。

    許久,談宴西才放開她,而她卻手一撐地爬了起來,笑說:“你先躺着,我先去衝個澡。”

    談宴西挑了挑眉,“先不說去,偏偏這個時候去。”

    周彌洗漱過後,換了件乾淨睡裙,再回到房間裏。

    談宴西脫了毛衣和長褲,已經躺進了被子裏。

    她緊跟着蹬了拖鞋爬上去,

    感覺被裏還有微微潮溼的,熱烘烘的溫度,很熨帖這個料峭早春,以及她皮膚上水珠蒸發後,留下的幾分清寒。

    而談宴西顯然也是因爲手指觸到了她手臂微涼,立即伸臂,將她往懷裏一攬。

    周彌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綢緞睡裙,算不得很輕薄的料子,只是貼身。

    剛沐浴過,身上尚有淺淡的,一種桃子味的香味。

    談宴西沒法不起反應,尤其一低眼,看見她涼白的皮膚,以及貼身的睡裙顯出的形狀。

    周彌也察覺了,蹭一蹭他,低聲地、很直接地問他,想要嗎?

    談宴西笑哼了一聲,聲音也是沉沉,語氣又輕浮不過,“就你這剛剛退燒的身板兒。禁得住嗎?”

    周彌耳根幾分發燙,“……你想也不能,我這裏纔沒有替你準備東西。”

    談宴西施施然的語氣,笑說:“那你還招我?你未免高估我。真到那時候,管你準備不準備。”

    “你不怕……”

    談宴西接了她的話,“我怕什麼?養得起大的,還養不起小的?”

    周彌笑了,“還太遠了!”

    “所以我叫你暫且消停點。”談宴西彷彿受了累似的,解釋的語氣裏都有三分懶散:我倒是不怕,怕的是我們瀰瀰,遠遠還沒這個打算。

    談宴西垂眸,看她片刻,神情驟然嚴肅許多,又說:“那一回……說了那些混賬話。我跟你道歉。”

    “哎……”周彌伸手指搭在他嘴脣上,“不用。我說過,我是願賭服輸。”

    談宴西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處,緩聲對她說,那時候她拒絕了他,斥責他過分傲慢,只顧着想要贏她。

    回去,他抽絲剝繭地回頭去細想她提出分手的那一晚,才終於領會,她彼時心情,該是如何的兵敗如山倒。

    他由來遊戲人間,鮮少回頭,更鮮少剖析自己,剖析他人。招牌高懸的一個紈絝子弟,多臭名昭著他也不在意。

    但不得不坦言,唯獨,他對那一晚的她,愧疚良多。

    周彌沉默了片刻,笑說,“我是不是跟你提過我繼父的事。”

    談宴西點頭。

    “其實,他不是真的對我媽毫無微詞的。哪怕他是真的很愛我媽媽,也真心實意地對她好。可有時候他倆吵架,話趕話的,也會口不擇言。有一回,我就聽見我繼父說我媽,知不知道外頭都是怎麼說他的,說他接了‘破鞋’,還當個寶……諸如此類。但過了幾天,他倆就又和好如初了。我偷偷去查過,破鞋什麼意思。我問我媽,他說這麼難聽的詞,你也不生氣嗎。我媽說,每個人心裏都有幽暗之處,如果我繼父真的毫無怨言,始終一派光明地對她,她反而會懷疑,他是不是對她另有所圖。她叫我學着去接受人性之幽微。”

    周彌擡眼看着談宴西,“你或許不知道,我最初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沒法單把和你的關係當做一段遊戲。倒不是因爲你光風霽月的這一面,是你……那天對我說了‘胡話’。你叫我不要告訴其他人。”

    周彌感覺到,談宴西搭在她腰間的手臂收得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