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局,某種意義上來說,厲天闕是要將自己當成餌。
但唐瑾辰顯然覺得,客觀來說,她做這個餌更合適。
而她,也這麼認爲。
樊冰冰蹲在地上,不住地搖頭,“機會好也不行,眠姐,你已經喫過太多苦了,萬一來不及救你,你就自身難保,不說別的,你讓姐夫怎麼想?”
“……”
如果不是考慮厲天闕的想法,她就直接和唐瑾辰談詳細的計劃了。
“你去克斯州替姐夫拿書,結果被困雪山,差點出不來;你被姐夫的父親抓到西邊,服了毒,也是幾乎沒命……你一次次陷入險境,姐夫的心臟就那麼強,能一次次忍下來?”
樊冰冰知道自己改變不了楚眠的想法,只能擡出厲天闕,“姐夫憑什麼一次次替你擔驚受怕?”
“……”
“還有小懶,他還那麼小,你就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能放心呢?”
樊冰冰繼續道。
楚眠沉默地垂下眼,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向唐瑾辰,“厲天闕給你的計劃備案是什麼?”
唐瑾辰早就準備好了,將文件遞給她,“你看看,天闕是要故意賣自己財團的破綻,他準備接下來把自己弄成一隻病老虎,好讓那幫狐狸大膽地聯合起來侵吞他。”
“……”
楚眠接過來,看了一眼,計劃做得很詳盡,很好,但問題也不少。
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計劃執行起來時間不短,並且容易生出各種枝節,光是她現在想就能想出一堆的弊端,不一定能達到完美的預期效果。
“那些財閥早就想過從這些方面入手打擊厲天闕,都沒成功過,所以這個計劃不一定能讓他們誓死一撲,我更沒有這個套路的能力。”
唐瑾辰坦誠地說道。
而楚眠不一樣。
厲天闕對楚眠就是明晃晃的偏愛,早就過了全國人的眼,她是他的弱點,那些財閥之前再不敢信現下也看出來了。
只要他再從中斡旋一番,那些人就會上鉤。
楚眠爲餌,最佳。
樊冰冰聽着唐瑾辰一字字說,又看楚眠的神情晦莫,頓時生出不安,人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紅着眼瞪向唐瑾辰,“唐瑾辰!你能不能不要一遇上事,就想着推女人出去?”
她發了怒。
聲音冷冽如冰,字字寒骨。
“……”
唐瑾辰坐在那裏,對上她指責惱怒的目光,肩膀竟僵了僵。
在她眼裏,怕是他的形象一直就沒好過,一個自私的總統,一個只圖穩固,隨時可以犧牲他人的總統,沒有人性可言。
他沒有辯解,只是有些苦澀地道,“我就是沒把楚眠只當一個女人看,纔會和她說這些。”
他知道,楚眠同樣想盡早結束這一切。
“……”
樊冰冰捏緊了手指,沒有再懟,只是眼底的怒意已然說明一切。
“讓我再想想。”
樊冰冰已經是如此,她不敢想象厲天闕若是在這裏,會是什麼樣的一番情況。
真正下定決心,是趁厲天闕在開大會的期間,楚眠約樊冰冰去一間特殊醫院做志願者。
這一家醫院目前收攏的都是感染摩天輪病毒的民衆。
兩人沒能做成志願者,醫院有嚴格的規定,做了志願者就要接受隔離,一段時間內都不能踏出醫院半步。
她和樊冰冰就戴着口罩站在醫院鏤空的院牆外。
救護車進進出出頻繁,倒不是帝都有那麼多病人送進來,而是被送出去。
遺體被送出去統一火化。
家人們守在醫院外,看着救護車把遺體拉走,撲上去想看最後一面,被殘忍地推開,只能哭着追趕車子。
護士們蹲在牆邊扯下口罩筋疲力盡。
還有病患不管不顧地試圖逃跑,準備離開醫院。
“姐姐,你們也有親人在醫院裏邊嗎?”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她們身邊響起。
楚眠和樊冰冰低頭,就看到一個比厲小懶稍微大些的小女孩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小臉也髒,似乎幾天沒洗過臉。
小女孩很自來熟,不等她們說話便道,“我爸爸已經死了,媽媽在這裏邊,你們不要難過,要是見不到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是變成天上的星星了,護士姐姐告訴我的。”
樊冰冰身體一僵,“那沒人照顧你嗎?”
“我爺爺奶奶說我身上肯定也有病毒,不讓我呆在家裏,我就過來看看,要是媽媽不變星星,就能帶我回家了。”
稚嫩的聲音聽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麻木感,對目前的處境沒有任何的抱怨,只有認命。
說完,有小孩喊她,小女孩衝她們擺擺手跑了。
那邊是一羣半大不小的孩子,個個都髒兮兮的,似乎從哪裏得了什麼麪包,正在互相分着喫。
“眠姐,怎麼會這樣,不是說要做好隔離,必須有人照顧好獨留的老人和小孩,爲什麼帝都還有這麼多孩子就這麼呆在醫院外面?”
樊冰冰的聲音有些哽咽,顯然被這情景刺激得不輕。
“一場摩天輪病毒,整個天宮砸下去也只是砸動了些醫療物資,你就該知道這個窟窿有多深。”
楚眠淡淡地道,“這個國家財閥爲王,王者各自爲營,如果不是一條心,有些措施根本落實不到細節,這問題不過是萬中之一而已。”
亂象已經顯了。
上層要是不迅速穩定下來,下面只會越波及越厲害。
孩子,老人,家庭……所有人。
楚眠擡眸看了一眼醫院後邊的夕陽,昏黃的光照在那個紅十字上,她緩緩地道,“冰冰,我們做吧。”
“……”
樊冰冰呆呆地看向她,反駁的話再沒能說出口。
“如果是你,你也會願意的。”
楚眠平靜地道,“我不是想做聖人,我只是想良心過得去,同時,我會拼盡一切守我自己的小家完整,不讓自己出事。”
如果這事只能她來完成,她真的……不想做個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