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闕一手插在褲袋,一手牽着楚眠,眼神不陰不陽地看過去。
“……”
厲小懶弱弱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眼手中的書,果然拿倒了。
他舔舔小嘴脣,一本正經地念道,“善本性,出豬人……”
“你怎麼不從最後一個字開始倒着念?”
厲天闕冷哼一聲。
“……還不會。”
厲小懶默默放下書,這回老實了,“爹地,你罰我吧。”
他又沒好好學習。
“明天中午之前,把整本《三字經》都背下來,一個字都不準錯。”厲天闕痛快地罰了。
厲小懶眼前一黑,人軟綿綿地倒在陸雲堂的懷裏,嗡聲嗡氣,“可愛舅公,哪裏有不讀書的地方啊?”
“……”
陸雲堂連忙接住,被他萌得心都化了。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小孩,他都不捨得回去了。
他看向楚眠,替厲小懶轉移話題,“正好,他們菜做得差不多了,用餐吧。”
他們?
楚眠怔了下,不是荷媽一個人在做菜?
餐廳和廚房連着,一進餐廳,楚眠就見荷媽、陸景然、陸景慧、霍燁四個人杵在廚房裏,薔園的廚房不算小,但這樣一看,就顯得空間特別擠。
四人各忙各的。
煙霧都來不及排,從廚房裏遊走出來,帶着濃濃的香氣。
反倒襯得在餐廳裏坐着的孟墅和葉成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見厲天闕和楚眠到,孟墅同葉成忙站起來,低首,然後站到一旁。
他們有正事要稟報,不然也不會礙在這裏,但問題是,厲天闕和楚眠一上樓就上到了晚上,他們沒機會……
楚眠也知道他們有正事,但沒管,只鬆開厲天闕的手一步步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視線先落在陸景然的身上。
果然,陸景然在煲湯,湯鍋裏燒得滾開,咕嚕咕嚕地往外冒泡,她用勺子舀起一勺,顧不上燙嘴就嚐了一口,然後詢問陸景慧,“怎麼沒以前家裏煲得香?”
已經很香了。
楚眠靠着門邊暗暗地想,陸景慧湊過去,看着湯味正宗的煲湯道,“已經很好了。”
“再扔兩片香味調個味。”
霍燁背對着陸景然忙自己的,聽到她們的對話開口。
這湯還是以前他教她的,她在陸家做過顯擺過,現在去問陸景慧。
“……”
陸景然拿勺的手一頓,然後取了兩片香葉認真地放進鍋裏,蓋上鍋蓋,就這麼等着。
楚眠便看向霍燁,霍燁正在切一盤剛烤好的鴨子,鴨皮油亮,香味濃郁,他陰着一張臉,用菜刀狠狠地剁下去。
“砰——”
聲音響亮。
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和鴨子有什麼世仇。
須臾,他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大概是槍傷在疼,楚眠以爲他會停下,沒想到他揚起菜刀,更加用力地剁下去,剁得肉沫橫飛。
這隻鴨是不是生前咬了他?
厲天闕走到楚眠身邊,往裏看了一眼,視線落在霍燁那張陰惻的臉上,視線一頓,薄脣抿成一線。
是他。
“小姐,你們下來啦?”荷媽一轉頭看到楚眠,笑着道,“正好,可以開飯,家裏真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她和厲天闕都是雙親緣薄的人,沒想過有一天廚房會擠那麼多長輩做飯。
“嗯。”
楚眠點點頭。
餐廳裏的燈光明亮非常,印有薔薇的餐具被擺上餐桌,菜碼了整整一桌,豐富多樣,令人眼花繚亂。
只是這麼多人,這樣一張長形的餐桌不太夠看,坐不滿所有人。
到要上桌的時候,除了厲天闕,誰看自己都是多餘的。
“我還有傷,不能喫海鮮,你們喫吧。”陸景然最先說道,霍燁跟着頜首,“我也一樣。”
“我只是個傭人,我不上桌喫,你們坐你們坐。”
荷媽連忙說道。
“那個,我報告完事情就走了。”孟墅和葉成幾乎異口同聲。
然後,餐廳裏一片寂靜。
楚眠看着,道,“擠擠一起坐吧。”
“……”
已經坐下的厲天闕單手靠在椅背上,轉頭睨向她,挑眉,要他跟人擠?
楚眠拉過一張椅子,直接貼到厲天闕邊上,表示要擠的意思。
“……”
厲天闕沒說話,算是默許。
大家這才入座,堪堪勉強夠坐下一張桌子,厲小懶還是坐在楚眠的腿上,“媽咪,我要喫那……啊!”
他叫了一聲,已經被厲天闕拎過去。
厲天闕將小傢伙放在自己腿上,厲小懶頓時不敢放肆了,拿起小勺子默默往嘴裏扒飯。
衆人默默看着。
楚眠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爲常,拿起筷子伸向滾燙的煲湯,從裏邊夾了一塊牛肉,低頭咬了一口,燉得很軟爛,很入味。
看着她喫牛肉,陸景然低頭笑了,也夾起米飯開始喫。
“砰。”
輕輕的一聲。
霍燁起身,把一盤烤鴨擱到楚眠面前。
楚眠擡眸看過去,霍燁面色仍不算太過愉悅,但對她說話十分溫和,“我怕你夾不到。”
“……”
楚眠不知道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有過陸景然的前車之鑑,她對霍燁沒有再採取那麼極端的方式,但霍燁前後對她截然不同的態度比陸景然來得迅猛多了,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這麼一羣人湊在一起喫飯氛圍是奇怪的,大家也感覺出來了,於是把注意力全落在厲小懶身上,紛紛給他夾菜。
“小懶,喫魚,小孩子喫魚聰明。”第一次在薔園用餐的葉成說道。
“小懶,喫肉,小孩子喫肉長得高。”陸雲堂道。
“小懶,要喫點蔬菜。”
陸景然也夾菜。
“還是喫點水果吧,補充維C。”陸景慧道。
孟墅覺得這有點過,但爲了不讓自己顯得不合羣,他默默往厲小懶的盤子裏夾了兩個蝦,“來,小懶,喫蝦。”
只有霍燁與衆不同,他夾了兩個丸子到厲小懶的盤子裏,“夾給你媽咪喫。”
“……”
很快,厲小懶面前的小盤子堆成了山。
厲天闕簡直想把人全扔出去。
厲小懶比較可憐,他喫得很是費力,腮幫子高高鼓着。
看着一雙雙灼灼盯着自己的眼睛,他的聲音委屈又含糊不清,“乃們就不能父相夾夾嗎,都夾給窩窩喫不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