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說完,低眸看向他的手,蹙眉,“你手受傷了。”
她轉頭,方管家已經第一時間看到,拉着沈醫生就上前替厲天闕包紮。
“還好,沒有碎屑進傷口。”
沈醫生一邊替厲天闕上藥一邊道。
厲天闕連眉都沒動一下,垂着手任由沈醫生擺弄,他一雙眼盯着楚眠,盯着她看起來格外平靜的眉眼。
不少人感覺到異樣,紛紛朝這邊看過來。
楚眠站在那裏,看着沈醫生用紗布替厲天闕裹好傷口,柔聲問道,“還疼麼?”
厲天闕看着她,“疼。”
楚眠的長睫顫了顫,“那要止痛藥麼?”
“止不了。”
厲天闕的眼睛一瞬不移地注視着她。
沈醫生自覺是個多餘的,包紮完後不敢顯眼,拎着醫藥箱低下身子默默離開。
他一走,厲天闕和楚眠之間空了許多。
楚眠怎麼會不懂他話裏的另外一層意思,她低眸看向自己身上華美的禮服,輕聲道,“抱歉,我只是想讓你開心。”
“那你呢?你做這一切可還開心?”
厲天闕看着她問道,眸色幽沉如夜。
她就真這麼開心地在這個節點穿上一件和婚紗沒差的禮服,就真這麼開心地在爲他安排後事?
聞言,楚眠淡淡地笑了笑,“我會讓自己開心起來的。”
不是開心,也不是不開心。
而是,她會讓自己開心起來。
說完這一句,也不等厲天闕有什麼反應,她便端着香檳杯轉頭望向全場,一旁的女傭立刻在她的領口別上一個小小的麥克風。
“感謝諸位的蒞臨。”
楚眠淺淺一笑,目盼生輝,緩緩踱步到中央,一舉一動如同一幅行走的畫,美得動人心魄。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厲天闕盯着她,忍住了將她攥回懷裏的衝動,待他死後,她會一直活在別人的注目中。
他拉得回今天這一次,拉不回一輩子。
“六年前,我第一次踏上風島的土地,島上什麼物資都沒有,山勢險峻,毒物比人活得還恣意,那時我覺得自己沒死卻踏進了地獄。”
楚眠站在那裏淡淡地說道。
一番話讓整個宴會廳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沉默地坐在那。
“我們手上的鎖環就像一個恥辱的刺青,年年歲歲地刻在我們骨子裏,告訴我們,我們只是一個低賤人羣。”
楚眠說着摸了摸自己已經長好的手腕。
貧民窟的一幫人坐在一起,聽到這話目光都黯然。
她繼續說道,“只是我不明白,我們也是生着兩隻眼睛一張嘴,爲什麼我們就低賤了?我們也是A國人,生在A國的土地上,爲什麼我們不能擁有公平的學習、工作機會,我產生這些疑問的時候,總有人告訴我,要認命,人生來三六九等,多想只是跟自己過不去。”
“……”
全場寂靜。
齊執和馮明大叔、小太陽坐在一起,聽着都不是滋味。
“可我就是不甘心,在島上的三年裏,我一直和自己說,如果我能活着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話落,她一手執穩酒杯,一手抵在身前緩緩彎下腰去,向所有人鞠躬致意。
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楚眠彎下腰去,久久才重新站直身體,她舉起手中的香檳,明媚一笑,“我敬諸位一杯,願未來光明坦蕩。”
“敬楚總。”
“敬眠姐。”
“敬風島。”
衆人紛紛端起酒杯,一時間宴會廳內氣氛被點燃。
楚眠仰起頭,將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而後朝衆人點頭致意,“請諸位隨意。”
終於,大家的視線迴歸到晚宴的本身,各自熱鬧聊開。
楚眠轉眸看向厲天闕,她衝他笑了笑,示意他去喫一點。
“……”
厲天闕看着她沒動。
楚眠擡腳想要朝他走過去,遠遠的傳來一個聲音,“小楚眠,這邊。”
她回頭,就望見馮明大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她招手,笑着招呼她過去。
楚眠摘下領口的麥遞給旁邊的女傭,看厲天闕一眼便轉身朝馮明大叔那一桌走過去。
這附近幾桌坐的都是風島的人,在調動大家簽下和平協議中他們都出了不少的力。
見楚眠過來,馮明大叔立刻推了推身邊的少年小太陽,“自己玩會去,給你眠姐讓個位置。”
“好。”
小太陽乖乖站起來。
“小太陽長高了。”
楚眠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過小小一段時日不見,小太陽的個子猛躥起來,看來伙食對一個發育中的孩子很重量。
聞言,小太陽很是開心,還踮了踮腳,以示自己非常的高,然後道,“眠姐,你坐,你們聊。”
說完,人一溜煙跑了。
“這小太陽,老想在你面前顯擺。”
馮明大叔爽朗地笑起來,笑得臉上修理過的絡腮鬍在顫動,“來,小楚眠,坐這,我們又是好一陣沒聊過了。”
“好。”
楚眠在馮明大叔身邊坐下來,對上正對面齊執的目光,齊執朝她點了點頭,“楚眠,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
楚眠微笑,看來不一樣的水土養出來的人都不一樣,齊執明顯長肉了,不再骨瘦嶙峋,人顯得越發清俊。
所有從風島上出來的人面貌都精神了很多,她一張張臉看過去。
真好。
“從風島回來後,事情一樁接着一樁,我還沒有好好和大家聊過,來,我敬大家一杯。”
楚眠端起面前的酒杯笑着道,仰頭一飲而盡。
“夠豪爽。”
馮明大叔將衝她豎起大拇指,也跟着喝了一杯,又道,“不過你剛纔說的話我可不是完全贊同,這重建貧民窟,首當的功臣可是你啊,小楚眠,沒有你,我們這些人還在島上像狗一樣活着呢。”
“明叔,你太擡舉我了。”
楚眠笑着道,態度謙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