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媽抱着一隻長毛土狗正被人畢恭畢敬地送出謝氏家族的大門。
一部車停在路邊,司機打開車門,迎荷媽坐了上去。
跟着楚眠幾年,這荷媽也混得不錯。
厲天闕緩緩眯起眼,冷冷地望向車牌,他觀察了兩次,荷媽並不是住在謝家,而是另有住處。
這說明,楚眠在邊境的三年也不是住在謝家的。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情沒那麼糟糕。
厲天闕轉身走進浴室,將已經晾乾的衣褲換上,轉身往外走去,拿起電話給前臺,讓他們給自己準備一輛車。
“先生,我們這邊租車最低900一天。”
“……”
又是錢。
厲天闕沉着臉轉頭,朝厲小懶勾了勾手。
厲小懶已經聽到他說的話,立刻抱着自己的小書包巴巴地上前,語氣喜悅,“你要錢?”
“拿錢。”
厲天闕已經要得很自然了。
厲小懶緊緊護住自己的小書包,“拿錢可以,但你不能再趕我走,要一直帶着我。”
直到他見到自己的媽咪。
“小奸細你敢要挾我?”
厲天闕睨他。
“那你不能光要小孩錢,不帶小孩玩,這樣是不對的!”
厲小懶抱着書包謹慎地往後退了兩步,又道,“我多好用啊,喫飯還能免費。”
不然,就以他那個大手大腳的花錢方式,早就睡大馬路了。
“……”
是還算好用。
厲天闕只沉吟幾秒,便上前一把抓住小傢伙的後背襯衫將人提起來往外走去,跟動物園拎小熊貓的飼養員似的。
他沒必要和錢過不去,先花光了這小奸細的錢再說。
“……”
走路不用腿,厲小懶相當舒服,於是一聲不吭,乖乖被一路拎出去。
路上碰到給他免單的服務員,還仰起頭來和人友好打個招呼。
……
夕陽斜下。
邊境的氣溫還是很高。
荷媽抱着狗從車上下來,看向面前的一棟兩層小樓,有些感慨地嘆了一聲。
楚眠剛到邊境不願被人說和謝傲然的閒言閒語,也爲避嫌,毅然搬出來,住到這個有些古舊的小樓裏。
小樓舊得都能聞到木頭的腐朽味。
就是在這裏,楚眠過了整個孕期。
她一直陪在楚眠的身邊,親眼看着楚眠孕期反應嚴重,喫什麼吐什麼,吐得黃水都出來了。
即便這樣,楚眠還在籌劃天宮的建立,尋盡辦法找治療瘋子血的辦法……
直到生下孩子後,楚眠才換了房子,讓她和厲小懶住得更舒服些,而這裏後來又被楚眠當成養蠱的場所。
以血喂蠱。
喂到手指指尖都擠不出血來。
可以說,這棟小樓是楚眠繼貧民窟後最艱苦的地方。
荷媽一直不願來,每次來都難受極了,想着楚眠遭的那些罪,心像是被刀割一樣疼。
她只請人定期做保潔,今天保潔給她打電話,說房頂有些漏水。
正好,她得到消息小懶是去厲天闕身邊了,她一個人在家裏閒着沒事做,便過來看看。
這麼想着,荷媽打開門往走去。
有保潔工作過,這裏看起來倒是十分乾淨。
荷媽擡起腿正要往裏走去,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急剎聲。
她轉過頭,就見一部黑色轎車停在路邊,駕駛座的門猛地被推下,從車上下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
這一看,荷媽就驚了魂,差點跪下,“少、少、少爺——”
厲小懶坐在後座,被急剎搞得滾來撞去,小腦袋直髮暈。
暈暈乎乎間,他聽到荷奶奶的聲音,這一聽,他人更暈了。
他埋頭趴在真皮座椅上,小手抱緊小腦袋。
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不上早教不上早教不上早教……
“砰。”
厲天闕隨手關上車門,擡眸望了一眼面前老舊的小樓,沒什麼表情地繞過車頭走進來。
“嗷嗷嗷嗷——”
小海豚發現陌生人的靠近,便立刻吠起來,並張牙舞爪地試圖上前。
厲天闕一腳踢開。
“嗷嗚嗚——”
小海豚被踢得滾了幾圈,慫得再不敢上前,窩在地上委屈巴巴地垂下耳朵。
“少爺,您、您怎麼來了?”
荷媽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瞬間彷彿回到薔園、厲家莊園被支配的那些年,不自覺地就惶恐起來。
“這就是你和楚眠住的地方?”
厲天闕一眼就看到門內掛着的蠱籠。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是爲了救他。
他在門口,目光深沉地盯着,胸口疼得一悸。
“啊?”
荷媽沉浸在自己的惶恐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時,厲天闕已經擡腳走進房子。
厲天闕將樓上樓下看了一遍。
小樓保持着生活過的痕跡,僅有兩個房間,一個書房,傢俱簡潔到簡陋。
他還以爲,來到邊境的她能過得有多好。
居然是住在這種地方。
草草幾眼,厲天闕便踩着吱吱出聲的木樓梯下樓。
“少爺,喝茶。”
荷媽已經從最初的驚詫中回過神來,用最快的速度燒了壺開水,又拿出茶葉泡了一杯茶。
厲天闕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蹺起一腿,冷聲問道,“她爲什麼選擇住在這裏?”
他當年放手讓她來到這裏,謝傲然不至於連套好房子都給不起她,除非是她自己選擇。
“小姐說,這裏最像薔園,木樓梯也像。”
荷媽站在那裏恭敬地回答道,想想又道,“小姐說她曾經天天想着怎麼離開薔園,後來發現最捨不得的也是那裏。”
聞言,厲天闕的眸子越發深邃,整個人像是不經意間被狠狠地撞了下。
很疼。
說不上哪裏疼,就是疼。
他擡眸看向頭頂上的幾個空蠱籠,沉默地盯着。
在貧民窟時,他能在楚眠呆過的房子裏住上一夜,可在這裏,他卻不敢細看。
因爲這棟小樓很多地方讓他覺得不舒服。
剛還不解,現在明瞭。
這裏每一個讓他不舒服的地方,都是楚眠心甘情願爲他受過的苦。